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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22:47 作者: 罪加罪
    醫院是一個充滿細菌和病毒以及混亂的地方,淺深雖然長得瘦弱,可打小身子骨還是很健康的,進這種地方的機率也是少之又少。所以,現在讓她這麼一個有潔癖的人坐在一群面色萎靡,呼吸沉重,病態重生的人中間,加上小孩子不絕於耳的啼哭聲,真是如坐針氈,渾身寒毛林立。恰好這時有一個步履蹣跚,滿臉病容的人扶著牆壁慢慢走來,經過淺深的時候晃悠悠地就要倒下來,淺深嚇得觸電一般地彈起來把位子讓了出來。這一下,牽動腳上的傷,疼得她快要飆淚。

    「怎麼站著?」辛梓掛好號回過來看到淺深保持著金jī獨立的樣子站在那裡,立刻上前扶住她,再一看她已經一臉yù哭無淚的樣子。

    辛梓來了,淺深鬆了口氣,扶著他的手臂急急地說:「能不看嗎,我不喜歡這兒,太讓人崩潰了。」

    辛梓像是看到一個受不得委屈的小孩子,估計這個時候她連火氣都發不出來了,他忙笑著安慰道:「再忍一忍,看了醫生我們就走。你看,我號都幫你掛好了。」

    辛梓這番話可以算得上溫柔了,這對現在的淺深而言非常受用,看了看周圍混沌的環境,又看了看辛梓那張白淨溫和的臉,淺深心想:罷了,看個病十來分鐘的事,一咬牙一閉眼也就過去了。

    排著號子等了會輪到淺深,辛梓讓她把身上的力量儘量往他身上靠,然後又跟她說了聲抱歉,淺深還沒反應過來他gān嘛跟她道歉,這時腰上多出一隻手有力地扶著,她立刻明白過來了。辛梓一邊扶著她的腰,又扶著他的手,淺深倒真覺得輕鬆多了。

    急症室的醫生不是骨科的,但他仔細查看了下淺深腫起的腳踝還是推定說應該沒有傷到骨頭,不然她恐怕連小站一下都困難。那個醫生給淺深開了點止痛藥,還是很謹慎地讓她明天來拍個片子看看到底傷得如何,沒有傷到骨頭最好,只要好好靜養一到兩個禮拜就好。

    辛梓在一旁聽得很仔細,淺深不用開口,辛梓就會把不明白的地方反覆問了醫生,然後才帶著淺深離開。

    辛梓在領藥處找了個空座讓淺深坐下,說:「你再等一下,我去幫你拿藥。」

    淺深看著他為自己忙碌的樣子,qíng不自禁地微笑,好像這腳崴得太值了,再疼一點她也心甘qíng願。這種太小女生的心態淺深從來沒有嘗試過,也向來不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抗拒這種感覺。

    自她懂事以來,父母早就不合,媽媽成天以淚洗面,爸爸終日不回家,一對外界看來的金童玉女般大家族的聯姻已是貌合神離,支離破碎。她覺得媽媽可憐,從小不親爸爸跟著媽媽長大,陪媽媽彈琴,畫畫,看書,聊天,撒嬌,她的媽媽美麗高雅,像一株純潔的百合,堅qiáng,不可侵犯。可她想不通,為什麼美好如媽媽,媽媽又那麼喜歡爸爸,爸爸還是不喜歡。所以,當爸爸帶著那個女人回家,那個女人還帶著一個小孩的時候,媽媽徹底崩潰了。她最最親愛的媽媽在她的面前選擇了自殺。

    那個時候,梁淺深只有10歲。

    對於一個還處於恪醍懂的孩子而言,這個場景將會成為永生的夢魘,永世的yīn影,揮之不去的黑暗。那段日子是暗無天日的,外祖母淚眼婆娑地把她摟在懷裡,而她只是驚恐的睜著雙眼,蜷著身子無助地發抖,一聲不吭。

    從那之後,恨意主導了她的人生,她憎恨她的父親,還有那個bī得她媽媽去死的賤女人,以及那個賤女人的孩子。法律上她還是歸她父親管,可是12歲以後,淺深就一個人搬了出來,獨自生活,過起了有一日無一日的混沌生活。

    她在還沒懂得愛qíng前,便不再相信愛qíng。因為,媽媽在臨死前,嘴邊不停吐出鮮紅的血,她用沾上了血的手撫摸著淺深驚慌的臉頰,她白嫩的臉上瞬間擦滿了血跡,媽媽說:「寶貝,不要像媽媽這樣卑微在愛qíng之下,你要好好過你的人生,不要走媽媽的老路。」

    「藥拿好了。」

    回憶被打斷,淺深抬起頭,辛梓已經站在她面前,她此時的眼神霧氣很重,好像陷入一個深不見底的泥潭無法自拔。

    辛梓心頭一緊,蹲下來擔憂地看著她:「腳還是很疼嗎?」

    淺深回過神,飛速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已經恢復如常,她稍微皺皺眉,說:「還行,比剛才好點,估計得殘廢一個禮拜了。」

    辛梓有些責備:「你表演前怎麼不說,跳舞的時候肯定加重了吧。」

    「那時候不是你讓我少說一句嗎。」淺深故意裝作負氣的樣子,斜睨著辛梓拖著音調說。

    辛梓素淨的臉明顯呆了呆,梁淺深淡金色的妝容令她美麗的瞳孔看上去波光粼粼,從他的角度看,那濃密的黑色睫毛像極了兩隻yù飛蝴蝶的美翅,惹人不敢直視,他慌忙低下頭,好像被淺深的話噎到似的半天答不上話來,終是面色尷尬又有些懊悔地低聲說道:「不好意思,那時候口氣重了點,我只是不想你們為了小事吵架。」

    只有他自己知道,不僅僅是這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讓他在那時qíng緒反常。

    淺深驚訝地看到垂著頭的辛梓耳廓處出現了詭異的粉色,白色的日光燈下他的膚色幾近透明,好像連那上面青色的細小血管都能看見。

    辛梓有些倉促地站起來,幫淺深把藥放到包里,說:「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淺深心中的那口氣早就在他背自己下樓梯的時候便煙消雲散了。辛梓還是那樣扶著淺深,讓她儘量不要用右腳點地,淺深初時還有些擔心辛梓撐不住她,不過後來看到他扶得這麼穩便也安心地把重心依靠在他身上。

    淺深見辛梓已經做好騎車送她的準備,忙笑道:「我還是自己打車回家吧,我家離這很遠,你要是踩腳踏車送我回去鐵定得累死。」

    辛梓不放心:「可你上樓還是會不方便,還是我送你吧,我騎得動。」

    淺深快一步攔下的士,她靠在門旁對辛梓擺擺手:「我左腳沒事,再說我家有電梯。你不放心的話,我到家給你打個電話?」

    「那好,我把號碼給你。」

    淺深訝異地看到辛梓真的拿出一個本子,在上面寫下一串號碼,然後把那頁撕下來給她:「路上小心。」

    淺深慢動作地坐到車裡,辛梓在車外跟她揮著手說再見。淺深看著後視鏡,辛梓的身影一直站在那沒動,然後一點點變小變小,直到看不見。

    媽媽,恐怕,我沒法回頭了,對著那個人我沒有辦法拿出不可一世的態度,目中無人的蠻橫,有心生氣也生不起來。雖然,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可我已經先行一步了。

    淺深對著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微微苦笑。

    梁淺深受傷一事不久便在學生間傳開了,老班這次對這個女生多少也有了點改觀,以前看她從來不參加集體活動以為這個女生毫無集體感可言,現在看來有那麼點錯怪她了。

    淺深後來又去醫院檢查了下,確定沒有傷到骨頭,但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請了三天假,三天後才重新上課。可以回到教室,她猛然發現三天沒來如隔三秋,關於自己的新緋聞她都不知道。

    盛傳莊清許向梁淺深表白的流言已經不脛而走。這雖然是事實,可是被人問到的時候淺深這次一改往日散漫的態度,口風很緊再三qiáng調沒有這回事,她不希望這件事給某人造成不好的印象。

    這個時候已是臨近期末,大家都為了期末考試抱著最後的佛腳。辛梓更是沒得空閒,他是全校成績最好的萬能高分王者,人也挺好相處,而且有些題目老師未必講得透徹,辛梓卻能用簡易通俗的方法把複雜的問題講明白了,所以淺深看到他每天都被很多人圍著問問題。辛梓每次看到她都是匆匆打個招呼,她都沒有機會跟他說話,晚自修後的英語輔導也被他以課業太緊給間接推拒了,不過他還是會把筆記隔三岔五地jiāo給她。

    在家的三天不是白呆的,淺深想明白了一些事,也做了一個人生重大決定,狠下這個決心可不容易,這意味著梁美女要放下以往一直以來被人追的高姿態,第一次跟人表白。其實,她心裡也是誠惶誠恐,辛梓以前對她的態度並不好,冷淡中帶著疏離,最近接觸多了才變得熟悉溫和起來。可是,依照淺深這些年閱「男生」的豐富經驗,且不說他喜不喜歡她,假如他現在有那麼一丁點喜歡淺深,按他這種xing格的也是絕對不會主動出擊,或者說在沒有完全的把握之下他是不會冒然行事的。加上這次流言的影響,淺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便決定快速出擊,省得夜長夢多。

    於是,在課間找不到空隙接近辛梓的qíng況下,淺深悄悄在他的課桌里放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約他放學後在學校旁的24小時便利店見,她有話跟他說。

    那天,梁淺深懷著忐忑不安的心qíng守在便利店前的木椅子上等,每隔十分鐘就要看一次手錶,每隔五分鐘就要張望下拐角處有沒有人騎車過來,一顆心忽上忽下跟做雲霄飛車似的。這種緊張得喘不過氣的感覺讓她深刻體會到自己當初絕qíng地拒絕前來告白的男生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而她現在唯有向上帝祈禱辛梓喜歡她比討厭她多一點。

    凡是路過那條小路的學生都奇怪地看到校花一個人坐在木椅子上,而便利店的店員更是看到那個長頭髮的漂亮女學生不知為什麼在自己店前頭坐了整整一個晚上,夜裡露水重,天上飄起了小雨,到後半夜雨點漸大,不出多時就把那個女學生淋得從頭濕到腳。她好心,拿了傘給她,可那個孩子生xing倔得出奇,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嘴唇凍得發紫,面色蒼白得好像馬上要昏倒過去,可還是抖著身子坐在那裡。

    直到初升的太陽升起,她jiāo接了班,那女學生才默默地站起來,鼻尖通紅,面白如紙,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她坐過的那個地方留下一潭深深的水跡。

    二十九問

    二十九問

    那天有些出乎梁淺深的意料,她從高院辦完事出來後竟看到辛梓的車停在外面,他坐在車裡等她。淺深思維明顯遲緩了片刻,杵在大門口有點呆,辛梓見她停住了腳步只好自己下車替她打開門,好笑地問:「不上車?」

    他載著她回到了他們的別墅,屋裡一片láng藉,頗有點慘不忍睹,辛梓對此沒置一詞,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便上樓回房。淺深看到那亂糟糟的一片立刻想起了那天不愉快的qíng景,心qíng頓時不好,便也不去收拾兀自回屋去了。這一呆一直持續到晚上,聽到有人敲門,淺深忙把吃了一半的麵包放下匆忙跑去開門。門外,辛梓穿著居家的白色線衫,米色絨布長褲,他的頭髮有點濕,白淨的臉上輕微泛紅,洗過澡後的沐浴露的清香撲面而來,讓淺深不禁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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