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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17:03 作者: 沈南汐
    這樣的方若謹他還從未曾見到過,便伸手輕輕理順著她的長髮道:「我從來沒有責怪過你。」

    他的臉上是溫和的笑容,眸子裡有著掩飾不住的寵溺。

    方若謹低垂著頭,整張臉埋在他的懷裡,一聲不吭。

    「小謹?」

    厲家銘試探著叫她,懷裡的方若謹仍是沒有應聲,輕淺的呼吸聲卻清楚地傳來。

    時間過了好久,久到厲家銘以為她睡著了,才猛地聽到她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家銘哥,過幾天,我想搬到青林花街一期的房子裡去住。」

    89、你沒感覺到嗎

    方若謹這輕輕的一句話,如一個炸雷將厲家銘轟的半天沒回過神。

    半天,他才又小心翼翼地叫她:「小謹?」

    「過些天我可以上班了,這邊太遠,不太方便。」她正眼沒有看他,輕描淡寫地這麼一說。

    「慶福每天可以送你。」厲家銘皺眉,卻仍是耐心地解釋道。

    她上班以後的事兒他已有安排,不只懷孕,就是孩子很小的時候,也需要顧及到她的特殊qíng況。

    方若謹不可能做全職主婦,他也不會對她提出這樣要求,但是她剛剛這句話,怎麼讓他有種心驚ròu跳的感覺。

    「慶福是你的司機。」她眼皮都沒抬,仍是淡淡地說道。

    「那邊的房子太小了吧?」厲家銘的口氣是疑問句。

    他記得那套房子是二室二廳,她現在需要照顧,不能離開人,自己總不能天天守著她,魏芳或是張嫂總要留下一個照顧她的,等孩子出生後,兩室的房子就顯得擠了。

    方若謹仍是側著身,半閉著眼睛,他根本看不清她臉上的表qíng,聲音卻是清晰地傳了出來:「我自己過去住就好,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讓張嫂陪我。」

    厲家銘呆愣在那兒有點反映不過來,又好像並沒聽清她說的是什麼。過了許久,他才慢慢明白她這兩句話里的意思。

    她這是想gān什麼?要和他分居嗎?他忽然覺得全身冒冷汗,有些心浮氣躁,連呼出的氣息都重了起來。

    他一把將她身上的被子掀掉,雙手一掐,便將她拎起來面對他坐好。

    「不許睡,談談。」他的聲音有些狠戾,臉上的肌ròu都有些扭曲。

    方若謹正睡意朦朧想去見周公,被他這樣突然一把揪起來,又驚又氣,一下子就炸了毛:「厲家銘你是大混蛋!」

    她伸出手對著他的臉便是一巴掌,厲家銘反映敏捷,頭一歪,那軟弱無力的巴掌便落到他的肩頭。

    「你還嫌折騰不夠我啊,我困得要死你居然不讓我睡覺,你太沒有人xing了!」

    方若謹新仇舊恨全部湧上心頭,這一肚子的委屈終於爆發了,她一邊數落著一邊眼淚嘩地流了出來。

    厲家銘被她這一哭嚇著了,一時間不知道是哄她別哭好還是去拿紙巾給她擦眼淚好,又想起丈母娘還在廚房呢,這要是讓她聽到可怎麼得了。心裡一急便去捂她的嘴,這大掌剛一觸到她的臉上,方若謹「啊嗚」一聲便咬了下去,厲家銘疼的一哆嗦,卻因方若謹哭的聲音驟然小了,便只好忍著疼由著她咬。

    厲家銘的手很大,手型修長,雖略有薄繭卻並不粗糙,方若謹一口正咬在他靠近手腕的位置,一會兒口裡便有了絲絲腥鹹的味道。

    儘管哭不出聲來,眼淚卻是越流越多,淚水滴到厲被咬住的手上,順著手腕滲出的血絲流下來,在她胸前染成了紅色,非常刺目。

    厲家銘急得額頭上的汗忽地冒了出來,卻不知道怎麼能哄好悲痛yù絕的小妻子,只好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背,平復著她因抽泣而不停地抖動的身子。

    正手忙腳亂著,李梅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走到他們臥室的門口敲了敲門,卻沒有進來:「小謹?怎麼了?」

    「媽,沒事,小謹困了想睡會兒。」厲家銘忙提高聲音答應著,卻不敢下chuáng開門。

    「這孩子怎麼總也睡不醒呢。」方媽媽嘮叨一句,卻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此時方若謹已經鬆開了咬著他手的口,委屈的眼淚卻仍是沒有停下來,抽噎著發出細碎的聲音。

    厲家銘大手一伸便將她整個身子抱到了腿上摟在懷裡:「小祖宗別哭了好不好?你媽媽會聽到的!」他壓低著聲音,嘴唇輕咬著她的耳垂擠出聲音道。

    「就哭!你是混蛋,你欺負我!」方若謹嗚嗚咽咽又要放開聲音哭的樣子,把厲家銘嚇得連忙將她的頭摁到胸前。

    「好好好,我是混蛋,我欺負小謹了,我錯了。」厲家銘連聲哄著說道。

    大約方若謹從來沒有這樣混不講理蠻橫過,加上他是真的怕李梅聽到這小祖宗的哭聲他無法解釋,厲家銘一時間手足無措連聲求饒,方若謹罵啥他承認啥,恨不能再幫著罵自己兩句讓她解恨。

    「那你答應我,讓我去青林花街小區去住。」方若謹用手一抹臉上的眼淚,瞪著眼睛和他趁機開出條件。

    「……先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搬出去住。」厲家銘只覺得他整個人都快被她的眼淚給淹沒了,根本就是亂了方寸。

    「那裡離我上班近。」她仍是用這個理由來應付他。

    「這裡也不遠,慶福早上開車送你一趟來回半小時。」三鄉城市小,市區高峰時雖然堵車,但和林州這樣的省會城市比根本不算堵了。

    「不要,我又不是市長,我才不要人家說閒話。」方若謹不哭了,卻是嘟著嘴不肯讓步,「再說,我想住我自己的房子,那裡才是我的家。」

    「嗯?這裡難道不是你的家?」

    「當然不一樣。」她沉下臉,沒什麼表qíng地說。

    她永遠忘記不了她是為了什麼和他認識,和他結婚的。

    之前生活平靜,她可以裝傻扮痴得過且過混著日子,但是經過這一劫她才明白,她所擁有這一切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青林花街的房子是jīng裝修,添置一點家俱就可以住進去。她沒想過分居,可能是因為懷孕後的qíng緒不穩定,心裡忽然失去了以往的恬靜,有種患得患失的浮躁,她想一個人靜一靜,清理一下自己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

    厲家銘沉默了片刻,將她的身子翻轉到自己正面,抬手握住了她的臉。

    記得一年前結婚的時候這張臉比現在圓的多,生氣的時候大眼睛總是瞪的圓圓的,鼓鼓的腮幫子像是塞了兩團ròu,緊抿著小嘴巴極少出聲,可眼底的波瀾卻絲毫逃不過他的目光。

    他總覺得那時候的方若謹像是小shòu一樣防備著周遭的一切,生怕每個靠近她的人傷害到自己,那佯裝堅qiáng的淡然,總能觸動他心底柔軟的一塊,讓他忍不住想要把她藏起來,保護好她。

    「小謹,告訴我實話,為什麼要搬出去住,不要敷衍我,我要聽你真正的理由。」

    他的手指在她的臉上摩挲著,慢慢划過她的睫毛,鼻子,唇。

    方若謹心裡劇烈地掙扎著,這樣的厲家銘讓她害怕,也無法抗拒。

    「小謹?」

    他的聲音透著蠱惑,目光異常溫柔。

    「告訴我小謹,為什麼一定要搬出去?你現在懷著孩子,卻要和我分居了?」

    方若謹在厲家銘異常的溫柔目光里,腦子裡慢慢浮上了他和她求婚的時候的qíng景。

    因著一份迫不得已的協議,她和他同居了,又因為她不堪流言想要退縮,他便以bī婚綁住了她。

    儘管有著那樣一個屈rǔ的開始,她卻付出了所有的真qíng。

    「家銘哥,你聽過一句話嗎?不要在十六七歲的時候談戀愛,因為那個人會是你最愛的人。多麼可悲,我恰好在十六歲的時候就愛上了你。可那時候的你卻從來都沒有當我是個女人,你甚至都沒有好好看過我,我那時候多麼希望我快些長大,長大到你會好好看看我,哪怕你看不上我,我也心甘qíng願。」方若謹喃喃的絮語,像一陣清風拂過厲家銘的心房,有著不可抗拒的酸澀。

    「可是不等到我長大,你就結婚了。」

    她輕嘆,身體稍稍離開些他的胸懷,眸子卻望向了窗外。

    在這間臥室,坐在chuáng上就可以眺望到不遠處的大海,海岸上的景致模糊不清,卻可以見到天水相連處,是一望無際的灰藍色。

    「厲家銘,你知道你這個人在我整個青chūn期里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從高中未畢業,到大學七年,所有的男生加起來在我的眼裡都比不過一個你,每一個男生站在我的面前都比不過你曾留給我那個燦爛的笑容。在大學裡,宿舍里的女生男朋友換了一茬又一茬,我卻心如止水。別人說我木訥,也有人說我是書呆子,可沒有人知道我心裡有一個人,我捨不得用別人來替代他,捨不得因著別人的侵入而讓他的身影淡去。

    「小謹!」厲家銘一直盯著方若謹的雙眼隨著她淡談的敘述慢慢放大,他雖然知道少年的方若謹心裡對他的喜歡和仰慕,卻不知道自己居然影響了她整整十年!

    一個十六歲到二十六歲女孩子的十年,正是花蕾到綻放的年華。

    「小謹…….。」厲家銘的聲音變得沙啞,眼眶已經濕潤,他忽然覺得方若謹剛剛罵得對,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十年後第一次遇見你,我沒有絲毫的驚喜,我是在那樣láng狽的qíng況下被你看到,真的不如不見。我已經變得庸俗,愚鈍,醜陋,被母親嫌棄,被男人輕視。我卑微貧窮可憐,十年前唯一朝氣和稚嫩的資本早已經失去。而你,卻變得成熟穩重,事業有成。答應你留在你身邊照顧昊昊,是幻想著還能時常看到你欣賞你。可我知道,我心裡那一點點卑微的希望隱藏得很深,卻是真的真的有,我騙不了自己。」

    方若謹自嘲的一笑,眼裡的光芒轉瞬即逝。

    「傻小謹,你為什麼……這麼傻。」他擁住她的肩,將下顎抵在她的頭頂,有水漬滴到了她的發間。

    「可是這一切都在謝茜瑩和她母親來訪被打破了,我知道了你真正的身份。這一切讓我覺得你象山一樣高不可攀,我告訴自己,這是痴心妄想,我不能再做夢了,你已經害了我十年,我沒有另外一個十年來做夢了。於是我和張昕談戀愛,我想好好嫁人,過平凡的日子。張昕的一切都附合我的擇偶標準,人也很好,我想,也許將來有一天,我會愛上他,過傳說中的柴米油鹽白頭到老的日子。」

    「可是,你卻偏偏不讓,你那樣霸道地gān擾我的生活,bī迫我選擇,威脅我嫁給你。」方若謹朦朧的眸子浮上了一層水霧,微微仰起臉,對上了他的眼睛,「家銘哥,你明知道拒絕不了你,我也不捨得拒絕,儘管我知道你並不愛我,可是我還是願意留在你身邊,照顧昊昊,等你慢慢愛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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