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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17:03 作者: 沈南汐
    大約是jīng神高緊張的緣故,她這一上午非常疲倦,身子剛一躺下,迷迷糊糊便要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外面的門響,她略一清醒,睜開了眼睛。

    「吃飯了!」

    她坐起身,看到一個戰士已經進到外面的屋子,將一碗米飯和一碗菜放到了桌子上。

    「謝謝。」

    實在是有些餓了,方若謹坐在桌子前便開始吃了起來。

    簡單的白米飯,像是去年的陳米,沒有一點光澤;菜是大白菜粉條燉豆腐,有幾片五花ròu,味道還錯,方若謹很快就吃完了一碗裡的飯菜。

    「可以再給我半碗米飯嗎?」她這兩天胃口雖然不舒服,但是飯量倒是增加了一些,晚上不知道幾點可以吃上飯,她要保證她的孩子不會餓到。

    送飯的士兵大約只有二十歲,答應了一聲說好,看著她的目光卻有著十分的好奇。

    來這裡談話的人不少,結果也各不相同。有的人談過了沒事兒,虛驚一場便離開了,暗自慶幸終於過關;有的人則直接被檢察院帶走起訴,生死未卜,至少牢獄之災難免。

    這個女人卻好生奇怪,一派鎮定恬淡,胃口似乎也不錯,真是極特別。來這裡的人哪個不是食不下咽,她居然還要填飯。

    小戰士想著,卻對自己飯菜受到肯定而高興。匆匆出去之後,又給她打來一碗菜和滿滿一碗米飯。

    「不夠還有。」小戰士心思單純,看這女子安靜秀氣,不似來這裡的那些女人般或張牙舞爪或痛哭流涕,很得他的好感。

    方若謹對小戰士的好心感到了溫暖,她抬頭對他笑笑,輕聲說了句:「謝謝你。」

    方若謹幾乎沒有猶豫吃掉了第二碗米飯,菜也幾乎沒剩,放下了筷子,她滿足地摸了摸有些凸起的肚子,下意識地,手停到了小腹的地方。

    孩子,媽媽一定可以保護好你的。

    小戰士收拾好了碗筷離開,可馬上又回頭給她送來了一瓶水。

    是用大號的罐頭瓶裝的溫開水,因為他看到放在她桌子上的那個塑料杯子已經空了。秋天天gān氣燥,她吃了這麼多菜,一定會渴的。

    方若謹真正被感動了。她雙手接過瓶子,又道了謝。

    機關里,同事間八卦她聽的不少,關於被帶到這裡的人受到的待遇有些危言聳聽,她卻從沒想過自己也有這樣一天。

    她不知道今天晚上能否離開,她懷孕後尿頻,經常會半夜起來上廁所,然後又會口渴,所以她需要保存這杯水。

    她打開剛剛放在桌子上的塑料杯子,將瓶子裡的水倒進三分之一,端起來還沒喝上一口,門口便傳來一聲斷喝:「放下!」

    方若謹嚇的一個機靈,手中的杯子差點掉到地上,只見那位小吳一個健步衝上來,一把打掉她手裡的杯子,又將那個罐頭瓶子拿走。

    方若謹並不明白他的意思,可小吳只是對那個小戰士怒目而視,根本沒有看她一眼,接著她便聽到一頓訓斥。

    「誰讓你隨便給她東西的?出了事qíng負責!……」

    這樣直白的話讓她親耳聽到,大有深意,她有些無奈地笑了。

    事qíng已經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了嗎?呵呵,別說她沒有做過這些事,單純為了孩子,她也會好好保護自己,否則豈不是正中了人家的下懷!

    雖然,她一直猜不出,給她挖下這個陷井的人是誰,但她明白從現在起她需要步步為營了。

    下午一點多的時候,陳副主任和小吳又來接著和她談話了。

    車輪一樣的問話轉來轉去,方若謹便漸漸有些不耐煩。

    方若謹懶得再羅嗦,闔上眼睛閉著嘴,半垂著腦袋,思想開始漫無邊際的游dàng。

    她開始一點點回憶她和厲家銘相遇,直到倆人結婚後的點點滴滴。她不得不承認,儘管她一直委屈地說是被bī婚的,但是,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她仍是心甘qíng願的。她忽然就想起厲家銘有一次摸著她的腦袋,用極寵溺的口氣輕嘆:「我的傻丫頭!」

    胸口忽然就是一堵,只覺得眼眶濕潤起來。

    她是個孕婦,這樣坐著實在是不舒服,手腳麻木,腰酸背疼。

    「陳副主任,你們這樣問來問去實在沒意思,我是不會承認什麼的。這樣,說出來你們查到了什麼,有什麼證據,我倒底收了誰的錢。是我做的,我會承認,不是我做的,你問再多也沒用。」

    陳副主任被她突然開口崩出來的話有些回不了神,想了想,才緩緩地問道:「你認識許偉國嗎?」

    心尖猛地一跳,那天晚上陳穎打電話問她話時的聲音猶在耳邊響起。

    「不認識。」

    「你好好想想,到底有沒有這樣一個人,你和他是什麼關係。」陳副主任又再進一步提醒她。

    「我再說一遍,我不認識姓許的。」

    「劉雅麗你認識嗎?」小吳忽然在一邊提醒她。

    方若謹快速抬頭,發現陳副主任竟意外的看了小吳一眼。

    「認識,她是我以前在林州的同事。」方若謹猛地似想起什麼,「許偉國是劉雅麗的男朋友?」好久沒有劉雅麗的消息了,她以為一切都結束,在這種場合一下子聽到這個名子,她心中似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裂開。

    「很好,你想起來了?許偉國的前女友正是劉雅麗。想想你們之間有什麼jiāo易?只要說清楚了,組織上會考慮從輕處理的。」小吳似有些得意,神qíng中有明顯的「我就知道是這樣」的意味。

    「沒有。我們從沒有什麼jiāo易。」方若謹否認道,「我來三鄉時間不長,前段時間見過兩面,只是同事間敘舊。」

    此時,方若謹已經明白事qíng是出在劉雅麗身上,但具體qíng況她說不清楚,又不能隨便解釋,只好否認到底。

    這件事qíng極有可能是針對厲家銘,那麼,即便是她再清楚的解釋,都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言多必失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她只有閉嘴,才是對他最有利的。

    「我們點出了人物的名子,就說明已經掌握了證據,希望你認真考慮清楚。」陳副主任又是耐心地jiāo待政策。

    如此這般又過了兩個小時,其間兩個人反覆的做思想工作,jiāo待政策,但方若謹基本是一個字不說。

    「好吧,你再考慮一下,想好了我們再談。」陳副主任這樣說。

    沒有說時間,沒有說她可不可以出去。

    這實際上是一種心理戰術,有的人在這種巨大的壓力下,心理防線全面崩潰,便會主動jiāo待問題。

    方若謹中午吃多了,明顯有些困,剛剛閉眼沉思時,她有好幾次差點睡過去,但礙於兩個陌生的男人大眼小眼瞪著她,她需要使勁兒掐下自己的大腿才能忍住。在那倆個人退出後,她飛快地回到小屋,不形象地躺到chuáng上,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方若謹似回到了她剛認識厲家銘的時候。

    陽光燦爛的早上,櫻桃樹下,厲家銘眯著狹長的眼睛看著她,微張開口含住她遞過來的大紅櫻桃。

    「好吃嗎?」她滿臉企盼地望著他。

    「酸。」厲家銘皺起好看的眉頭,有些嫌棄的樣子。

    方若謹心裡明顯地刺痛,急忙要解釋,可厲家銘頭也不回地離開。遠遠地,他的背影越來越模糊,方若謹急的大喊他的名子,可嗓子像是被糊住了,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方若謹!」

    一個聲音猛地在耳邊炸響,方若謹心慌的砰砰直跳,她緩緩睜開眼睛,小吳正居高臨下地站在chuáng前,瞪著一雙鳳眼看著她。

    睡相被一個陌生的男人看去,實在是一件極不舒服的事,但方若謹只是閉了下眼,平靜了一下仍是跳的厲害的心臟,慢慢坐起身。

    「我身體不舒服。」她說道。

    「方若謹,用這種藉口來迴避問題是不明智的。」小吳的口氣極為惡劣,他轉身回到談話室的桌子前重重地坐下。

    方若謹用手搓了幾下臉,緩解了下臉上皮膚的僵硬,然後站起身慢慢走到小吳的對面坐好:「我還是那句話,我沒有收任何人的錢。我認識劉雅麗,不認識許偉國,只是聽說過她男朋友姓許,如果是他們的指證,請讓他們來和我對質;或是你們有可靠的證據,我願意接受法律的審判。」

    方若謹不疾不徐地說罷,一如她平時溫和的xing格。

    「哼。」小吳嗤笑一聲,臉上明顯寫著這個女人太天真的字樣。

    就以她這種副處級的職位,用得著費這麼大的陣仗請她到這裡來嗎,白讀了那麼多書了。項莊舞劍,她不過是那個劍下的棋子,哪容得她說清楚的時候。

    官場上從來都有站隊一說,本來他和她是同一陣線上的,但是,有人非bī著他站到對方陣營去。

    「方若謹,你在青林花街買了處房子吧?錢哪兒來的?」小吳突然這樣問道。

    「我相信組織,可以查得很清楚,不用我說。」

    「方若謹!」小吳一拍桌子,聲音更加嚴厲,「我這是在問你話呢!」

    「你有什麼資格?」方若謹抬頭,慢吞吞地一笑,「雙規政策是什麼?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般證據確鑿,怕是檢察院早就直接介入了吧?別忘了,我工作時間不長,但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程序的,何必這相虛張聲勢?你也算是個讀書人,最好不要rǔ沒了讀書人的聲譽。」

    她話音剛落,便看到小吳氣歪了的嘴臉。

    方若謹不覺翹起了嘴角。

    懷孕後真是qíng緒化了,怎麼都控制不了自己要嘲弄一下這人渣的**。

    「小吳。」

    陳副主任沉著臉走進來,明顯有著不悅。小吳忙站起身,將位子讓給了他。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這個陳副主任倒是一派公事公辦的樣子,方若謹和他說話明顯平和。

    「沒有。我該說的已經說清楚了。」

    陳副主任眼睛快速閃了一下,便沒有再問下去。

    「我已經請示過上級了,你的問題沒有jiāo待清楚,所以今天晚上可能回不去。」他又這樣說道。

    「我想給家裡打個電話,我孩子還在家裡,丈夫出差,需要告訴保姆一聲。」

    方若謹早有準備今天晚上可能回不了家,她擔心的是昊昊。

    「可以打這個電話,但是規矩希望你明白。」

    「我知道。」方若謹以為他會拒絕,沒想到這個陳副主任倒是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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