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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17:03 作者: 沈南汐
大段的講述讓她有些疲累,不得不喘息片刻再接了下去。
「馬長偉原來是有一個女朋友的,那是他的一個青梅竹馬,我整整追了他兩個月才追到他。他是個好qíng人,人長的出眾,xing格溫柔làng漫,很會討女孩子喜歡。畢業後他喜歡做生意,我也沒攔著他。他說,等他公司一切上了軌道我們就結婚。一年後我也畢業了,在父親的安排下,我到省外辦當翻譯,當時他的公司已經賺了不少錢,我很開心,我有穩定的工作,他會賺錢,覺得我們會是令人羨慕的一對,便開始談婚論嫁了。可是誰想到,我的父母知道後誓死反對,特別是我爸爸,覺得馬長偉並不愛我,只是在利用我和我的家庭。我父親利用手中的權利,不惜一切代價拆散了我們。這是我這一生中第一次沒有得到我想要的東西,馬長偉因此坐牢,而我不得不屈服於父母,嫁給厲家銘。」
方若謹看到曹燕妮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一直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她明明感受到那一絲絲苦澀味道,她卻一直在笑著說,讓人覺得十分悲涼。
「其實,你並沒有真想嫁給他,只是想利用他。」方若謹淡淡地說道。
「是。」曹燕妮大方地承認,「包括這個孩子,都不在我的計劃之內,昊昊,只不過是個意外。」
「你太執著。」除了嘆息一聲,方若謹只說了這四個字。
「是,太執著,反而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了。像一頭莽牛,橫衝直撞,傷了別人,自己也終於頭破血流。」曹燕妮此時平靜得出人意料,完全像是在和一個朋友談心,冷靜而理智。
「方若謹,看到你和厲家銘隱婚,你帶著昊昊過著那樣簡單的生活,忽然就讓我嫉妒。」曹燕妮的臉上,出現了一抹不正常的紅暈,聲音也開始不穩定,「如果,一切都能重來;如果,能回到開始,也許,結局會是不同的。」這個時候的曹燕妮眸子有些霧蒙蒙的,像是陷入了很自我的遐想之中。
「你還年輕,一切還來得及。」方若謹總覺得她的話有些怪異,卻又說不出哪裡怪,只能緊緊盯著她安慰道。
「不,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曹燕妮自語道,慢慢地,臉上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
「方若謹,答應我,好好照顧昊昊。」曹燕妮的臉色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蒼白起來,喘息也越來越急促,目光漸漸失去了開始時的神彩。
「曹燕妮!」方若謹突然意識到什麼,緊張地大喊了一聲。
「求你,照顧好昊昊…….」曹燕妮的聲音愈發低啞,像是疲累了似的,快要睡著。
方若謹猛地跳了起來,拉了她的手一下,卻見她完全沒有了絲毫的反應。
「醫生!!」她猛地跳起來向門外衝過去,與正闖進來的李振清撞了個滿懷。
「怎麼了!」
「快,快!她不好啦!」方若謹語無倫次地說著。
李振清不等她再說什麼,大步衝到chuáng前,同時按響了chuáng頭的緊急呼叫鈴。
頃刻,走廊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兩名醫生跑了過來,迅速為曹燕妮檢查了一下,便對跟過來的護士厲聲命令道:「準備洗胃!」
不等方若謹和李振清反應過來,幾名護士便一陣忙亂,將病chuáng推了出去。
「她剛剛吃了什麼?」李振清皺著眉問方若謹。
「什麼都沒有吃,只喝了一口水。」方若謹緊張的答道。
李振清掃視了屋子一圈,又順手拉開病chuáng頭的柜子抽屜,翻揀出了一個空著的藥瓶子。
從瓶子的標籤看是裝普通的複合維生素丸的,但卻是空著的,一粒也沒有剩下。
72、傻丫頭
李振清在曹燕妮被送進搶救室後就給厲家銘打了電話,轉身看到臉色蒼白的方若謹,便低聲安慰道:「別擔心,嘉銘一會兒就過來。」說罷,他拉著全身繃的極緊的方若謹來到搶救室門外等候。
過了大約不到半個小時,厲家銘匆匆趕了過來。
方若謹一看到厲家銘鐵青著臉匆匆走來,便站起來迎了上去。厲家銘走近她的身旁一伸手便將她攬了過來護在懷裡,他清楚地感到了這小女人的身子在微微發抖,他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示意她安心。
「qíng況怎麼樣?」厲家銘放開方若謹,低聲問剛從觀察室走出來的李振清。
「洗過胃了,人已經清醒,正在觀察。」
回答厲家銘的是緊跟在李振清身後出來的中年醫生,他是主要負責曹燕妮治療主治醫生,見到厲家銘詢問,趕忙回答他。
「倒底怎麼回事?」李振清轉身問那醫生。
「從胃裡洗出來的東西來看,應該是她這幾天吃藥時故意將藥片藏在口中沒有咽下收集了起來,大約有不到三十片,今天在她朋友過來前全部吞服下,由於剛剛發作便被發現,因而搶救及時,已經沒什麼危險了。」
方若謹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身子搖晃了一下,被厲家銘急忙扶住。
這個曹燕妮呵,可真夠自私的,如果她就這樣在自己面前死去,是要把她置於保地!
「這些藥並不多,但是由於她有狂燥的臨chuáng表現,加之睡眠極差,所以醫囑下的大都是鎮靜劑之類藥物,如果發現不及時是極危險的。」醫生又補充說道。
「對不起,我一直沒有發現她不對勁兒,直到她像要睡過去,才覺到有些問題。」方若謹喃喃地解釋著當時的qíng況。
曹燕妮吞服了大量的鎮靜類藥物,所以在和她談話時格外平靜,理智的不像是她本人。
「不怪你。」厲家銘握緊了她的手安慰她。
當時答應了她去見曹燕妮,他就防著這一手,所以他才一定要李振清陪著她來。
李振清微微嘆息:「醫生早就警告過了,只是這兩天防得緊才一直沒有讓她再得手,誰知道今天她……」
「家銘,這種狀況實在是不妥,姓馬的已經報警,滿城都在找她了;曹家父母那邊估計也已經得到了她失蹤的消息,她父親的qíng況最近不是太好,否則早就過來了。」李振清提醒厲家銘。
「我知道,我晚上會和他們通電話。」厲家銘的眉頭擠成了深深的川字。
藥量不大,又加上洗胃及時,曹燕妮觀察了半個小時便被送回了病房。
厲家銘站在曹燕妮的chuáng前,有著隱隱的怒氣,對著曹燕妮那張死灰樣的臉卻又發作不出來。
方若謹伸出手來,抓住他的大掌,使勁兒地握了一下,將他拉到稍遠的位置。
「我和她單獨談一下,好不好?」
厲家銘反握過她的手,不解地看著她。
「別擔心,你和李大哥在外面等我一會兒,一會兒就好。」她安慰著他。
李振清看到了厲家銘臉上隱忍的怒氣,這男人太陽xué的地方已經青筋bào起,像是隨時都會雷霆發作。他覺得這時候還是方若謹更適合和這個女人jiāo流,便點點頭囑咐道:「有事喊我們。」然後硬拉著厲家銘走出病房,守在了門口。
曹燕妮經過剛才洗胃的折騰,臉色更是死人一樣難看,她緊閉著雙眼,像是將一切事物都屏出了身心之外,只是因為她臉上輪廓深,稍遠看著倒有一種安寧的美。
方若謹來到曹燕妮病chuáng的一側,在小凳子上緩緩坐下,打開了隨身帶著背包,從裡面拿出一個小信封。
這是一個裝賀卡用的粉藍色信封,上面有隻可愛的小豬圖案,方若謹打開了信封,抽出了昊昊收藏的那兩而雜誌。
「曹燕妮,你還記得這個嗎?」
方若謹將印有文章標題和照片的那一頁放在最前面,舉到曹燕妮的胸前,靜靜地等著她張開眼。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舉著手已經酸澀的發抖,曹燕妮終於睜開了眼窩兒深陷的雙眸。
觸目而來的是那個紅衣女子,張揚自信的面孔,jīng致而嬌美的五官,濃妝淡抹下,一發一飾無不展現迷人的風采,一下就抓住了人們的視線,艷麗而奪目。
雖然看不清頁面上的文字,但她仍記得那上面的溢美之詞。
曹燕妮長長的出了口氣,似嘆息又似低語:「從哪兒找來的這個東西,滿紙荒唐言罷了。」
「這是昊昊那天受傷以後,回家翻出來給我看的。」方若謹的聲音低低的,像是怕驚擾她似的,卻是字字清晰地傳入了曹燕妮的耳中。
只見曹燕妮呆愣了半晌,隨後緩緩地抬起了沒有輸液的那隻手,慢慢伸到那頁紙前,枯瘦的五指輕輕滑過紙頁上的人影,仿佛在撫摸那張曾經流光溢彩樣的臉。
大約是實在沒有力氣,卻又很想抓住什麼,那雙手顫抖著突然往前一伸,兩頁薄薄的紙就被她攥在了手裡。
慢慢地,一雙gān澀的眼角流出了兩行水漬。
「昊昊在天津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他大姑姑拿的這本雜誌,和別人說起這人就是你。他偷偷揀來雜誌,從上面撕下來這兩頁收藏著。從林州搬到三鄉來的時候,我曾見過他將裝著這東西的盒子塞到書包裡帶過來。」
方若謹細聲慢語地講述了那天昊昊小心地拿出來給她看時的qíng景,沒有一個修飾的詞彙,只是平淡的敘述。
她今天來的時候,就偷偷從昊昊的柜子里找到這個信封帶著,原就是準備給曹燕妮看的,還沒拿出來,就發現了曹燕妮的不對勁兒。
這是一個渴望母愛的兒子,從三四歲起就珍藏起來的深深思念,方若謹認為應該讓這個做母親的知道這一切。
儘管這個母親是失職的。
「在你剛來三鄉參加正月十三燈會那天,昊昊就在海濱公園裡認出了你。」
方若謹依然記得昊昊當時那帶有驚懼的目光,現在回想起來,那目光已經飽含了委屈、憤怒和不解等複雜qíng緒,大約外人永遠無法理解孩子在看到親生母親,卻又不能相認時那種咫尺天涯般的痛苦吧。
「曹燕妮,想不到你竟然沒有一個孩子勇敢。」方若謹又是一句輕飄飄的話,卻如重錘敲在了曹燕妮的心上。
女人臉上原本緩緩流出的兩行水漬此刻如決了堤的洪水洶湧不止,隨著方若謹的輕言細語講述,胸前也急劇地起伏起來。
「儘管你一再利用他,傷害他,可是他仍是允許你見他,難道你不明白,這是他在想念你,寬容你?你這樣做,是要置他於何地?難道你,還想讓他背負起一個生母自殺的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