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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17:03 作者: 沈南汐
    「奶奶,」不知道為什麼,方若謹覺得昊昊看著王淑貞的眼神兒有著憐憫,「昊昊有自己的媽媽,她出國了。就算爸爸要給昊昊找個後媽,也只能是姑姑,不會是別人。」

    昊昊的話說出來,不只謝茜瑩愣住了,連方若謹也嚇得手裡的杯子一抖,杯子裡的茶水差點潑了出來。

    「什麼?!」王淑貞驚訝地瞪著方若謹,不可置信地打量著她。

    這女孩子大約剛二十出頭,T恤上罩著大圍裙,頭髮亂蓬蓬地挽在腦後,雖然長的還算清秀,但和自家女兒根本不可比。而且,她不是厲家銘的表妹嗎?一個農村小鎮上出來的女孩子要嫁給厲家銘?

    「昊昊,不要亂說話。」方若謹輕斥著孩子,忙將杯子放在謝茜瑩母女面前的磯上。

    「謝小姐、王女士請喝茶。您別誤會,我只是厲家銘請來照顧孩子的保姆,別聽孩子亂說。」方若謹說罷,輕輕拉住昊昊的手,背過身子對他微不可察地搖搖頭,制止他再講話。

    王淑貞jīng明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方若謹,但明顯地,她像是鬆了口氣。

    「哦,這樣啊!」

    「請您把東西暫時先放在這裡吧,我會轉告厲家銘。」方若謹有些心猿意馬,只想打發她們快點離開,便這樣說道。

    王淑貞卻一直在觀察著方若謹,看著她普通的T恤,年輕的臉龐,轉著眼珠子細心一想,便放下心來。

    看著這姑娘也不像是什麼大家閨秀,現今好點出身的姑娘哪個肯默默地幫一個男人帶孩子cao持家務,怕就是厲家銘從農村老家找來親戚的孩子幫他照顧兒子的。如果這女孩子真的和厲家銘有什麼,大約不會這樣自貶身份把自己說成是保姆吧?

    儘管如此,昊昊的話仍是讓她有些不舒服。

    這小孩子太jīng了,真不愧是厲家銘的兒子,嘟著小嘴站在她們面前,兩隻大眼睛盯著她們母女來回打量著,簡直像一下子就看到她們的心裡頭去。

    但是她的目的達到了,也犯不著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麼,便好風度地站起身拉著女兒告辭。

    送走了謝茜瑩母女,方若謹跌坐在沙發上,呆呆地看著那包東西久久回不了神。

    儘管王淑貞說的很委婉,方若謹也明白話里的潛台詞是什麼。

    和昊昊相處時間久了,她會忽略自己的身份,特別是昊昊眼睛裡那抹若有若無的晶瑩,都讓她心軟,本能的泛起身上的母xing。但是那天早上在車子上出現的一抹身影就應該讓她明白,自己只不過臨時保姆,她不可逾越。

    厲家銘,一如十年前她初見他時一樣,雖然會有jiāo際,但遠不是她可以比肩的王子。她的當務之急,仍是要儘快地找個合適的男人把自己嫁出去。

    隱約間,似有尖銳的疼痛划過她左胸的位置,方若謹的臉上卻浮上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15、男朋友

    和人合租的房子方若謹一直拿著房租,那個女生苑寧也一直和她保持著聯繫,倆人有時候還會在網上聊些亂七八糟的事qíng,有時候苑寧也會催問她什麼時間會住過去和自己做伴。

    方若謹前幾天抽了一個時間過去看了,苑寧把房子打掃的很gān淨,連她的小房間也一起新刷了遍塗料,家俱也維修過,非常舒服的樣子。於是她又找了時間把放在家裡的一些自己的東西陸續搬了過去,算是從家裡徹底搬了出來。

    家裡的大房間已經在裝修,準備做給哥哥做新房,爸爸媽媽已經搬到了小屋裡去了。方若謹給了媽媽兩萬塊錢,讓他們把家好好裝修一下,改善一下生活條件。

    這兩萬塊里有一萬多是她工作這兩年存的私房錢,工作之後她將獎勵補助什麼零碎攢下來的。這幾個月帶了昊昊之後,她幾乎沒有買什麼大件的東西,工資也沒怎麼動,加起來也有五六千塊,她又從厲家銘給她的卡上取了兩千添上,算是她給厲家銘借的,湊夠了兩萬塊一起jiāo給了媽媽。

    哥哥結婚她沒什麼禮物,這算是她對父母和哥哥一個報答了。

    周末的時候媽媽又打來電話要她相親,說是她之前工廠的一個小姐妹的的外甥,方若謹痛快地答應了。

    周六中午,她和相親的人約在了一家肯德基見面。

    這裡實在不是一個làng漫的地方,又趕上中午飯點兒,人聲鼎沸的樣子。因為她不想把昊昊一個人丟在家裡,又不能帶著昊昊去咖啡廳那種地方,只好選擇這種喜聞樂見的洋快餐。

    和張昕見面的時候,他見到昊昊有些發愣,聽到方若謹說這是我侄子,他才恍然笑笑說,很漂亮的男孩子。

    昊昊禮貌地叫了聲叔叔,便專心吃著漢堡。

    相親男女剛見面說的話都差不多,先是問了家庭和工作的qíng況,然後便是閒話家常。

    張昕三十一歲,中等個子,人長的挺憨厚的,略顯得比年紀大兩歲,他是個警察,在派出所做片兒警,工資比方若謹略高,卻並不是那種常看到的警察那樣油滑或是不修邊幅,他穿著普通的便裝,gān淨整潔,身材結實,話不多,笑容親切溫暖。

    從張昕的表qíng來看,他對方若謹還算滿意,一直笑眯眯地看著昊昊吃東西,不時地轉頭看一眼方若謹,認真聽她說話。

    方若謹覺得,從她相親開始,這個男人算是最靠譜的一個,所以在張昕徵求她意見時,她便坦誠地說可以處處看。

    吃飽喝足了的昊昊有些困了,方若謹便說要回去了,張昕立刻說送他們回家。

    方若謹並不想現在讓張昕知道自己住的地方,便推說還要買點東西,不耽誤他時間了。

    張昕覺得第一次見面不好太磨嘰,便並約了下次見面的時間。

    倆人分開後,昊昊馬上來了jīng神頭兒,仰著小臉兒很認真地問她:「姑姑,你是在和這個叔叔相親嗎?」

    方若謹一愣,覺得不好騙孩子,便笑笑說:「是的,姑姑快是剩女了,要儘快把自己嫁出去。」

    昊昊顯得有些不開心,他沉默了半天,又問:「姑姑,你不是答應做昊昊的媽媽了嗎?你結婚了是不是就不能和昊昊在一起了?」

    方若謹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含糊地說:「昊昊,姑姑答應做昊昊的媽媽是不會變的,姑姑就是結了婚也會是昊昊的媽媽。等爸爸工作穩定下來就會接你過去讀書的,姑姑也會去看昊昊。」

    「不!姑姑騙人!」昊昊突然大聲起來,「我不要去爸爸那兒,我要在這裡讀書!我要和姑姑在一起!我要姑姑做昊昊媽媽!永遠都做!」

    這是方若謹帶著昊昊這麼久,第一次看到他發脾氣。

    細看之下,昊昊那雙像極了厲家銘的眼睛此時睜的圓圓的,晶瑩剔透飽含著淚水,又怒又怨一眨不眨地瞪著方若謹,

    基本上,這孩子承襲了厲家銘的xing格,智商奇高自是不必說,冷靜自製的卻有點不像是六歲的孩子。見他這麼大的反映,方若謹根本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她再白痴木訥也是在機關工作了兩年多,她當然知道一個地級市市長的位置意味著什麼,那天那母女倆的神qíng已經讓她明白厲家銘現在有多炙手可熱。

    雖然他出身寒門,但十年官場的打滾,他早已經脫胎換骨了,哪裡是她這樣女孩子所能觸及到的。方若謹從小便接受父親的傳統教育,從不做不切實際的夢想。

    她不想騙孩子,卻又真的無法做出什麼承諾。這個男人,即使再結十次八次婚,也不可能與她有jiāo際。

    若說十年前那驚鴻一瞥已經印入了少年時她的骨髓,那麼,十年後方若謹理智地告訴自己,她早已經過了不切實際幻想的年紀了,她只不過是他雇來照顧兒子的高級保姆罷了。

    他的懷抱,他的一點點溫qíng,不過都是留住自己的把戲而已。

    方若謹天真,卻並不傻,她只是習慣了把什麼都藏在心底。

    ****

    在另一個周末,當張昕打來電話約她見面時,她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

    電影院有大片上影,張昕問她想不想看,她猶豫了一下問,可不可以帶昊昊,張昕笑著說,當然可以。

    於是周日她下午便帶著昊昊一起去約會了。

    昊昊還以為只有他方若謹一起看電影,待到了電影城看到張昕,這才耷拉下腦袋低聲對方若謹說:「姑姑你怎麼不說他來。」

    方若謹也低聲笑著回答他:「他是姑姑的男朋友啊,姑姑是在約會呢。」

    昊昊抿了下嘴,擰著頭轉向一邊不說話,方若謹只當他是小孩子鬧彆扭,笑著給他買了苞米花和可樂,帶著他跟著張昕一起走進電影院。

    這個約會如果不算昊昊的小小彆扭,整個過程還算是愉快的。張昕雖然憨厚老實,但總歸是大著方若謹幾歲,人又細心體貼,對她和昊昊照顧的很周到,這讓方若謹有些許的感動。

    畢竟,昊昊並不真的是她的侄子,她也不真的是厲家銘的表妹,因而,她在內心的隱匿處,對張昕產生了些微的歉意。

    大約看電影出來時著了點涼,昊昊當晚上九點多發燒起來,哼哼著賴到方若謹的身上說不舒服。

    方若謹一摸他的頭,果然發燙,便起來穿好衣服,又給昊昊穿了外套帶著他去兒童醫院。

    晚上的兒童醫院人滿為患,方若謹背著昊昊一進候診大廳就被孩子們的大哭小叫聲嚇了一跳,又看到掛號jiāo款那兒排著長長的隊伍,不由得發起愁來。

    看著昊昊燒的紅彤彤的臉,心裡愈發沒底,便開始撥打厲家銘的電話,可是厲家銘的電話提示關機。

    方若謹一連撥了三次都是關機,最後終於放棄了。

    前些日子三鄉地區連日bào雨加上颱風,厲家銘已經快一個月沒有回來了,其間他給方若謹打過幾次電話,都是在差不多深夜的時候,顯得疲憊,方若謹幾次想說些什麼,都被心頭微微的軟懦打消了。

    剛剛如果不是心裡害怕,她也不想打這個電話,想到昊昊雖然叫她姑姑,但她也只不過是厲家銘臨時委託照顧孩子的保姆,一旦有什麼閃失她承擔不起,才不得不打了那個電話。

    摸著昊昊燒的發燙在小身體,她yù哭無淚。

    「昊昊,難受嗎?」

    「姑姑,我不舒服。」昊昊兩頰緋紅,眼睛都不愛睜的樣子,兩隻抓著她手臂的小手都燙燙的。

    方若謹看著分診台上那厚厚的一疊病曆本,又看著燒的有點迷糊的孩子,拿著電話想給哥哥打過去,可一看天這麼晚了,又怕驚動了父母,便一咬牙便給張昕打了電話。

    張昕晚上有事兒,剛回到家裡,一接到他的電話便趕了過來,連身上的警服都沒來得及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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