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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12:10 作者: 阿逢
只是近幾百年間,由於仙魔兩界衝突不斷,崑崙仙門一連折損數名仙門俊傑,便漸漸退至二線,落到了莽山的後頭。
走到練武場邊時,正是正午時分,而場中仍人頭攢動,刀兵之聲不絕。
當辜南野二人經過,便不斷有弟子放下手中兵器,隔空招呼。
「辜師兄,來一場?」
「大師姐沒同你一起嗎?」
「師兄,師姐在哪?我要找她試劍……」
「師姐……」
上前招呼的弟子太多,辜南野也沒能一個個接話,只做了個如今正忙著的手勢,便同溫斂離開了。
「真君別見怪,」辜南野笑笑,「我們崑崙山的人沒大沒小慣了。」
「無妨。」溫斂道。
除了在燕妙妙面前之外,他慣來冷淡話少。
「其實他們主要是找師姐,」辜南野自己接話,「若換了平時,師姐肯定一回來就被他們拖到練武場上來了。」
「她……」溫斂遲疑片刻,問道,「……修煉一直這麼拼命嗎?」
辜南野點頭:「是。」
可又走了兩步,他又改了口:「倒也不是一直。」
辜南野忽然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道高聳入雲的山崖,「師姐十三歲之前靈智不開、修煉無法,也不是仙門的首徒。」
「後來意外從山崖上墜落之後,在房中昏迷了半月有餘,這才漸漸成了如今的模樣。」
溫斂順著他的手,看向那山崖。
十三歲前靈智不開。
——原來她回來許多年了。
辜南野繼續開口:「真君應當也知道我們崑崙仙門前些年的境況。」他嘆了口氣,「在師姐之前,弟子在仙魔衝突中折損太多,已沒剩多少可堪大用的小輩了。」
「若非師姐修煉勤勉進境飛速、這些年又帶著我們四處尋訪靈府、得了不少奇珍,我們崑崙怕是要就此沒落。」
「不過如今倒是好了,」他道,「崑崙的弟子如今也越來越多,師姐又將飛升,想必以後會越來越好。」
「嗯。」溫斂低聲道。
「你別看他們一個個沒大沒小、叫囂著要同師姐比試,」辜南野笑,「其實他們最怕的就是師姐——師姐冷下臉的時候,真能發抖。」
「她很兇嗎?」溫斂生出一絲好奇。
她以前脾氣一直很好。
一本經文同南葛弋繁複講上數遍也保有耐心,就算惹了她發火亦是轉眼就忘。在練武場中,更是從不鬧脾氣,再苦再累也都自己咬牙咽下。
「倒不是凶,」辜南野道,「師姐很少發火。」
「但是下手特別狠。」
「初時有人不服她首徒的位置,故意落她面子疏於習練,」他回憶道,「後來被師姐拽到練武場上打了三個時辰,直把他打得在榻上躺了三個月——就沒人再敢不服了。」
「但這事也不是光打就能讓人福氣的。」
「師姐對別人狠,對自己就更狠,」辜南野感嘆,「那些年裡,師姐每日只睡兩個時辰,不管什麼時候來練武場,都能見著她。」
「外人總說我師姐是不世出的修道天才,可我們都知道,壓根不是。」
辜南野望著遠處:「師姐如今的修為,是當真靠著勤勉一點一滴練出來的。」
「……也是師姐,領著我們一直往前走。」
溫斂沒說話。
這些事情對他來說,太過陌生。
在他沒有出現在她生命中的這幾十年來,他不知道她流了多少滴汗、咬了多少次牙,才能那樣輕而易舉地站在人前。
在孤鴻境,他總覺得自己能一直護著她。
可是最終,卻總是她站在前面。
如今,更是站在了整個崑崙仙門之前。
*
又繞過一處小徑,辜南野指了指前邊的一處山壁。
這山壁光滑如鏡,如刀削斧劈一般平整。
上書兩句詩詞「下視塵寰一培塿,揮斥八極逍遙遊。」
就是那個「游」字缺了下半截,像是被人生生剜下了那塊石壁。
「真君您看,」辜南野道:「那是幾十年前,師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御劍給削的。」
「她自小不喜歡使劍——當年師尊讓她走劍修的路子,可她練了一天的劍就罵開了。」
「後來一氣之下就削下了那半塊石壁,從此再也沒碰過劍。」
這一路走,辜南野就一路同溫斂說著燕妙妙的事情。
譬如她五十年前修煉法陣時誤燒了一片藥園,野火將一整塊地的靈力燒盡,如今便換種了地瓜。
譬如她總是逃早課,每每被師尊逮著,就以自己摔下山崖留了頭疼的後遺症為理由。
譬如她與丹房的明黎師叔時常吵架,因為她每次去找他都會偷摸順走丹藥。
當然也有辛苦的事情。
也曾因為習練過度而累暈在練武場上。
也曾因為擅自下山而被罰抄了五百遍經書。
也曾因為修煉操之過急而走火入魔廢過修為。
他隔了五百年的時間,從別人口中重新開始了解她。
溫斂回身看了看崑崙仙門的山水草木。
和孤鴻境截然不同。
在他沒有找回她的這數十年中,她披霜覆雪、負重獨行。
有些怨恨自己沒有儘早找到她,讓她獨自走了這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