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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12:10 作者: 阿逢
她的記憶只到自己連夜從那個荒涼貧瘠的山村里跑了幾十里路出來,然後被路上的來車撞到。
之前據警官說,自己在縣裡的醫院住院時,孫玉梅自稱是她的母親前來接人,而自己撞了牆。
這事引起了醫院的警覺,才揪出了這一連串的人口買賣團伙。
她能理解自己在那樣絕望的狀態下的選擇,只是不記得。
大概率是撞壞了腦子?
不過說到撞壞了腦子——
她自從清醒之後的這段時間,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夢到一個穿著白袍子的男人。
有時是一道白影,有時有聲音,但她總是看不清楚那人的臉。
夢裡發生了什麼、說了什麼都記不住,光記得白袍子。
連續夢到第三天的時候,她手機里出現了一條「我是不是沾上了髒東西」的搜索記錄。
連續夢到第五天的時候,搜索記錄變成了「被鬼纏身是怎樣的體驗」。
連續夢到第七天的時候,手機里多了十來個佛經念誦mp4。
不知道是不是佛經的作用,現在都快大半個月了,除了仍在她夢裡出現之外,那個糾纏她的「鬼」別無其他動靜。
過了二十分鐘,陳縈終於進了門。
燕妙妙抬頭看她一眼,眼圈還泛著紅,眼皮腫得連雙眼皮的褶子都快沒了。
兩人對上眼,陳縈眼角不自覺又是一濕。
哎,這小姑娘怎麼這麼愛哭。
不知道是不是在醫院躺得太久了,燕妙妙覺得自己的性格也沉穩了不少,如今似乎成了個青燈黃卷、寵辱不驚的小老太太,就連聽見自己沒多少日子了似乎也覺得還好。
她朝陳縈招了招手,後者猶猶豫豫地坐到床邊。
燕妙妙將她攬進了懷裡,輕輕拍著陳縈的後背。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個動作有點熟悉,好像誰也這麼抱過她。
嘖,自己這麼個母胎solo整天腦子裡想著什麼呢。
陳縈在她肩上低聲啜泣起來,沒說話。
感受到自己肩膀濕了一大塊的燕妙妙,心情很平靜。心裡最大的擔憂,大概就是陳縈這個愛哭鬼以後可怎麼辦。
她想安慰她,開口的瞬間又意識到——
啊,她不能說話了。
*
兩天之後,陳縈來接自己回陳家吃飯。
半年沒來,家裡添了不少家電裝飾什麼的,不過玄關牆上掛著的照片倒是很多年一直沒換過。
兩家人一起拍的全家福。
原本掛了十幾年的照片有點發黃,去年陳縈拿著十幾年前的老膠片找照相館好不容易轉成了數碼格式,重新沖了一張嶄新的照片。
照片上的六人笑得眼睛眯起,照片正中的兩個小姑娘手拉著手對視。
就連頭上的兩個小辮都扎得一模一樣。
「妙妙回來啦。」趙蘭從廚房裡探出個頭。
燕妙妙一笑,拎起手上的芒果打了招呼。
趙蘭笑呵呵地走上前:「還是妙妙貼心,記得我喜歡吃芒果。」語氣和以前沒什麼分別。
一旁的陳縈:「……我也記得好吧?」
趙蘭掀了親生女兒一眼:「你還敢說,上次買回來芒果根本不甜。」
陳縈嘟囔:「又不是我種的……」
「你說什麼?」
「你聽錯了我什麼都沒說。」
燕妙妙在一邊無聲地嘲笑。
飯菜很快上了桌,全是燕妙妙喜歡的菜。
陳縈的父親做得一手好菜、人也細心,卻向來少話,以前每次燕妙妙來陳家蹭飯的時候,都會不動聲色地把她喜歡吃的菜都放在她面前。
陳縈和母親趙蘭照例在桌上鬥嘴。
趙女士說陳縈二十大幾了找不著對象、鬧得自己和老姐妹打麻將的時候都羞愧得抬不起頭。
陳縈頂嘴讓趙女士就此契機戒了麻將、反正打了幾十年也沒見能贏回來超過一棵白菜錢。
趙女士又說自己單位的老同事的兒子最近從國外回來了、打算讓陳縈有時間了一塊吃個飯。
陳縈又頂嘴要是趙女士再給自己下套讓她去相親、她就再也不給趙女士的拼夕夕里充錢。
刀光劍影,你來我往,好不痛快。
燕妙妙和陳先生在一旁默默吃飯。
一切好像和以前沒有任何差別。
就是桌上好像沒有那麼熱鬧了。
吃完飯,她和陳縈窩在房間裡看電影,趙蘭來送芒果的時候叨叨了她們兩句,強行將她倆的椅子往後挪了一米。
畫質發毛的老港片,兩人一塊看過無數遍。
從十幾歲起,她和陳縈兩人就會在周末從錄像店借回來一堆影碟,肩並著肩窩在房間裡看一天的老電影。
兩人愛好不多,朋友也不多,從小到大的每一件事都一起分享。
燕妙妙靠在陳縈的肩上,熟悉的台詞從電腦里傳進耳朵,身後的電風扇呼啦啦轉著圈,空氣里瀰漫著芒果的香氣。
屏幕上倒映出兩人的身影,髮絲交疊,恍然間回到了十幾歲的模樣。
明明是喜劇片,不知道為什麼有點讓人想哭。
離開陳家的時候,燕妙妙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她低頭在手機上打出一句話,遞給陳縈。
——之前你給我推薦的那個小說,叫什麼名字來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