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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12:10 作者: 阿逢
    「師兄,我錯了。」燕妙妙決定先下手為強。

    「自從下了山之後,我起的越來越晚,我很恨我自己道心不穩,越發懶惰。」姑娘一副後悔莫及的樣子,「修道之人卻連這小小惰性都不能克服,著實污了咱們莽山仙門的名聲,如我這般日後定難飛升成仙、如何還有臉說要問鼎大道……」

    先把自己貶得一文不值,溫斂就不好再罵她了——說不準還會轉過頭來安慰她。

    這一招,在她當年上學考差了、而家長需要在試卷上簽字的時候屢試不爽。

    果然,懺悔剛做到一半,溫斂就硬邦邦地打斷她開了口。

    「無妨,日後你想睡到何時便睡到何時。」

    燕妙妙急忙接上準備好的台詞:「師兄不怪罪妙妙真是太好了,我以後一定……哎?」

    她忽然頓住。

    ……剛才溫斂說了啥?

    台詞不對啊。

    她抬起頭,只見溫斂已經轉過頭去,給她留下了一個清瘦頎長的背影。

    「師兄……你是真的生氣了?」她趕緊湊到溫斂邊上。

    誰知溫斂竟然又冷冰冰地別過了臉。

    「……沒有。」語氣中沒有一絲溫度。

    燕妙妙心裡一沉,腦子裡驀然想起多年前發生的一件事來。

    彼時南葛弋十五歲,正是貪玩的時候。有次因為沉迷於在後山下陷阱逮麻雀而忘了背書,隔天被溫斂檢查的時候憋了半天連書名都給忘了。

    緊接著溫斂便冷冷扔下一句以後都不用他背書然後就走了。

    後來一個月的時間……上早課時溫斂再不許他進門、又給書閣上了禁制不許他看書、更將青鋒劍給封了叫他不能練劍……

    最後還是燕妙妙求了好幾日的情,才叫溫斂消了火氣。

    所以現在是輪到她了?

    不是吧,她就是起晚了一點而已啊。

    她還有的救啊。

    溫斂這人,若說脾氣好,的確很好——從來未曾對人說過重話,見誰都端方從容,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可若說脾氣壞,似乎也是——他雖不發火、不罵人,可卻又有千萬種法子懲戒你。

    要不阿弋從小就怕大師兄呢。

    腹黑冰山攻,惹不起。

    燕妙妙腦子這時正拼了命地轉、琢磨著怎麼能讓溫斂才能消火時,他先開口了。

    「你同我來。」

    一路從鎮子中心走到了鎮外,雙雙無言。

    後邊的燕妙妙是忐忑得心神不寧,卻不知前邊的溫斂正緊張得耳根發紅。

    昨夜雲貞的話仿佛還在耳邊。

    ——「她明著讓師弟來照看你,卻又半夜舍不下你、來替你療傷,這分明是心中有你,卻又麵皮子太薄。」

    ——「她待師弟雖好,可在你問到兩人之間的關係時,卻又那般堅定撇清,這便是怕你誤會、極為在意你的的想法。」

    ——「她自小懂事、從不僭越,卻又能從自己碗中夾菜給你——要知道我們凡人姑娘極看重禮教,她對你如此親近,若說不是試探你的心意……我還真想不到旁的因由。」

    ——「你說她瞧不出你的心意……可依我看,卻是你也不懂她的心意。」

    昨夜秉燭夜談的兩人針對燕妙妙進行了單方面的精準分析。

    一個心悅對面那人幾十年不敢透露半分,一個心悅自家師妹幾十年不敢透露半分——可琢磨起旁人的心思來,卻儼然有了幾分手到擒來、盡在掌握的氣勢。

    一個是真敢講、另一個也真敢聽。

    今日溫斂便是存了要探知燕妙妙心意的念頭,這才將她帶了出來。

    兩人來到鎮外的梨花林中。

    ——「如今鎮外的梨花開得正盛,你帶師妹去踏踏青,繁花盛景,想必沒有女子不喜歡。」

    對,雲貞說的有道理。

    溫斂站定在梨花林不遠處,看著眼前大片瑩白的花木,腦子裡拼命思索著該說什麼,卻不敢回過頭去看她,只當自己已然脖子梗死。

    而燕妙妙老實地跟在溫斂身後,低頭斂眉,仿佛自己是個大逆不道的罪人。

    梨花林中花朵開的正茂,一股濃郁的香氣迎面而來,叫她略皺了皺鼻子。她剛想說些什麼,卻又不敢開口,只做出乖順的模樣,連呼吸都不敢大力。

    「……你近日修煉,可有不通之處?」停在這裡裝模作樣地賞了半晌梨花,他終於開了口。

    哎,有門了。

    燕妙妙一聽溫斂問及修煉一事,便想趁機表現一番——他自來欣賞勤勉之人,自己若是在這時說對了話,說不準能刷上一波好感度。

    「有!」她立即點了點頭,「昨日咱們到了妖族地界,我便想起以前聽聞過的玄龜一族的修煉法子來。這玄龜會在修習術法之時將法訣纂刻於龜殼之上,便可直接以龜殼為媒介,當即將這術法施展開來……」

    溫斂聽著燕妙妙當真同她探討起修煉上的想法來,心中陡然又開始後悔。

    ——「仙人你可不能只同師妹聊些修煉啊仙術啊什麼的,你們男子心志高遠,一心欲求飛升登仙;可女子全然不一樣,我們心中呀……便只惦記著玲瓏骰子、相思紅豆。」

    ——「你若只同她說這個,她便也只當你是師兄,如何敢表明自己的心意?」

    失策了。

    燕妙妙這邊沒注意溫斂的臉色,仍自顧自地說著:「……我就想,這法子是不是我也能用,若我也以皮膚為媒介,將這法訣寄存其上,是不是也可瞬息之間施展術法、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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