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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12:10 作者: 阿逢
燕妙妙見他這副模樣,這次倒是異常同自家師兄續上了腦電波。
她將溫斂拉到一邊:「師兄,你是不是想幫辛師兄?」
溫斂緩緩點頭。
燕妙妙一笑:「我方才問了那小玉靈了,咱們仙門的仙君還不曾來。不若咱們便在這瓊音鎮上等著,等仙君到了之後,咱們去求仙君順手從妖界帶出一瓶心尖血來給辛師兄,不就成了?」
兩人商量好之後,將這法子告知了辛閔從。可不知這人是天生這麼犟還是被傷了腦子,硬是仍不起來。就連溫斂試圖給他淨化身上的靈力、修復靈根也給拒絕了。
見他這樣,兩人便也不再強求,便下了山,決定暫且在瓊音鎮上住下,等候自家仙君到來。
*
鎮上僅有一間客棧。下山時,天色已黑透。燕妙妙進了房匆忙洗漱後,躺上榻便睡了。
這邊溫斂原本還想再同她說些什麼,這廂剛走到她門口,卻隔著一道門便感到燕妙妙氣息安穩,想是已經睡下。
他轉身欲回房之時,卻見到自己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嫗,看模樣應當至少六七十歲了,雖然臉上溝壑縱橫,但卻精神矍鑠,脅下持一龍頭拐杖,站得極穩當。
一雙眼睛微彎著,笑意盈盈地看向溫斂,頷了首。
「仙人,你又來了。」
溫斂總共來過這瓊音鎮三次,都住在這家客棧里。
第一次是五十年前,他尚是首次下山,追蹤一隻妖獸到了瓊音鎮,大戰之後受了重傷,暈死在鎮外,被客棧老闆的女兒雲貞救下,照顧他半月。
第二次是十餘年前,他陪同仙君前來妖界要人,在這瓊音鎮上待了三日。彼時雲貞已成了一位中年婦人、從父親手中繼承了這家客棧,卻仍第一眼便認出了三十餘年前自己救下的那個少年。
這一次,雲貞成了風燭殘年的老人,而溫斂,仍如當年。
「這一次,仙人準備待多久?」雲貞給溫斂緩緩斟茶,雖已老態龍鍾,手上卻也穩當、並無一分顫抖。
「應該幾日內便走。」溫斂端坐在對面,神色平和,緩緩輕啜茶水。
雲貞微笑,皺紋將眼睛壓成了一條細縫。雖已看不出當年的模樣,可那雙眸子卻一如始終,澄澈溫柔。
「我還想著入土之前,恐怕沒辦法見到仙人了,」她開口,嗓音低啞,「原本以為仙人你還要三十年才來。」
溫斂頓了頓,道:「這次是同師妹下山,正巧來鎮上辦事。」
「師妹?」雲貞聞言,頓了一頓,看向溫斂,「是……仙人之前要送玉梳的那個師妹嗎?」
溫斂抬眸:「……你還記得?」
雲貞斂了眼眸低了頜,飲了口茶水,半晌才溫聲道:「自然是記得的。」
怎能不記得呢。自己念了一世的仙人,眼中唯一能見到的一束光,怎麼能不記得呢。
雲貞第一次見到溫斂,是在十六歲那年。她那日晨起出鎮子洗衣服,到了河邊卻見到灘涂上一片血紅,染渾了泉溪。沿著河灘走了不久,便見到一個白衣少年,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半邊袍子染得猩紅。
她將這少年救回了家中,足足照顧了十日才等到他清醒。少年性子冷淡,醒來之後即便感激她救命之恩,卻也從不與她多說半句話——可奈何她仍是在第一眼見到少年之時暗許了芳心。
少年清醒之後,身上的傷奇蹟般地迅速癒合。五日之後他離開,全然沒看出雲貞半分情意。
少年離開之後三年,雲貞便在父母安排之下嫁作人婦,同夫君之間感情不深卻也相敬如賓。然而儘管如此,在夜深人靜之時,卻也不時想到當年的白衣少年。
眨眼便過了三十多年。那時雲貞的丈夫已因病去世,她領著一雙兒女繼承了家中的客棧。
雲貞還記得那天是臘八節,鎮中落了雪,日頭剛下山,暖意融融的客棧中浸著豆粥香氣,不期然間進了一位面貌熟悉的白衣男子。
她那時才知當年救下的少年原是莽山中的仙人。
彼時的少年已成了弱冠男子模樣,行止之間比之三十餘年前更為冷漠,恰是應了詩文傳說中無情無欲的仙人模樣。雲貞心知自己不該妄想,便仔細地將自己藏了三十餘年的心思收了起來。
可正是那時,她意外撞見仙人在鎮中的集市上精挑細選了一柄玉梳,第一次露出了笑意。
也正是那時,她知道了仙人有了一位師妹。
心中倒也並非全無酸澀。
分明是自己先遇見的他,分明是自己先救下的他。
——但是她那時已經是年近五旬的婦人了。
她知仙山之中無歲月,再次送走仙人時,心中便已存了訣別的念頭,卻不曾想過了十幾年,能再一次見到他。
「仙人同師妹……」她小心地斟酌著話語,「……如今可在一起了?」
溫斂執杯的手一頓。他垂了眼眸,面上不顯,緩緩將手中的茶杯放下。
「你怎麼知道……」
雲貞一笑,搶先一步開口:「仙人想問,我怎麼知道你心悅師妹?」
「我也曾經歷少女情動,自然能看出來。」
只因你提起那位師妹時,眼中釀了半宿星河。
溫斂蹙了蹙眉,幾十年來第一回 認真地看向眼前的人。
「若你都能看出來,怎的她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