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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11:22 作者: 樂紹凌
    那麼自信又強大,讓人心神震顫,仿佛能聽見耳畔金戈齊鳴。

    手中檄文被猛地攥成一團。

    連微抬頭,微微喘息著,看向街上依然平靜而熙攘的人群,像是看到一片脆弱又短暫的夢境。

    她知道,這是那篇字字如刀如劍的檄文留下的影子。

    就像那張字條上說的,而符騫也坦然承認的一般,局勢很快將不再安穩。

    兵禍將至。

    檄文會意就好咳咳咳

    第72章 小番外

    「將軍敗了——!」

    有人在街上嘶吼。

    「快!關城門!!!」

    「還有弟兄沒進來啊!!」

    「顧不得那許多了,北戎騎兵要來了——」

    北疆邊境的回鞍城, 孤零零坐落在空曠的草原上。冬日的原野枯黃一片, 酷烈的風吹得荒草起起伏伏,而就在天際, 那起起伏伏的波浪間,有一片陰影看似緩慢, 實則飛快地靠近。

    「北戎騎兵要來了——」

    逃回的殘兵來不及祭奠死去的主帥,匆忙形成殘缺不全的編制, 運器械的運器械, 推刀車的推刀車, 而距離較遠,眼看著無法逃回城中的那批兵士, 則不約而同地就地休整,預備在北戎騎兵真正殺到時, 能以殘軀多帶走幾名敵人, 再拖延那麼些許時間。

    所有人都在試圖以所剩不多的力量, 守住這座大衡最北部的城池, 大衡的門戶之地。

    ——儘管在這道防線南方的大衡,早就已經分崩離析, 除了泱泱百姓,再沒什麼屬於曾經的那個王朝了。

    「將軍敗了。」

    城中一派騷動,最中心那座氣勢巍然的府邸中,中年婦人揮退前來報信的小兵,在主座上沉默許久, 來到後院。

    那裡,一身短打的小少年正揮舞著一桿量身打造的鐵槍,雖然步伐招式尚嫌稚嫩,對於八歲稚童而言,卻已經算得上有模有樣了。

    他打完一套槍法,將鐵槍枝在地上,才抬頭去看自己的母親:

    「什麼?」

    「將軍敗了,你的父親,天下兵馬大將軍符征,敗了。」

    「父親敗了?」小少年抓了抓頭髮,有些急迫地問道,「那他還好吧?他回來了嗎?」

    婦人搖頭,她眉眼低垂,風韻猶存的面龐上不見悲傷,準確地說,是幾乎看不出神色。

    「不應該敗的……」

    「為什麼?父親不是常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小少年疑道。

    婦人還是搖頭:「這不一樣,這一回,他說過北戎人落了至關重要的消息在他手上,即便……」

    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提起裙擺快步離開,沒多久又帶著一沓紙急匆匆回來:「此間定然有什麼蹊蹺,你父親怕是受了人的坑害,否則——」

    「所以父親呢?」小少年已然感覺到了什麼不對。

    「他不在了。」婦人的回答近乎殘忍,「與北戎戰鬥的結局,只有勝利或者死亡,你父親他只是提前到達了自己的歸宿。」

    小少年一時瞪大了眼睛,眼眶中飛快地蓄滿了淚水。

    「不許哭。」婦人道。

    她將手中紙頁捲成緊緊的一紮,取下發間綢帶用力捆好,塞進小少年的袖筒中,看了看覺得不夠穩妥,又解開綢帶,將紙頁一層層地貼著小少年的身體放好。

    「騫兒,今日之事,不只是你父親的戰敗而亡。」婦人手上一邊忙著,一邊清晰快速地道,「今日這回鞍城,定然是守不住的。」

    大軍不知為何大敗,援軍也沒能攔住北戎騎兵,大量敵軍直奔回鞍城而來,而回鞍城周邊地勢開闊,無險可據,城中更是只有出兵前篩下的三千新兵。

    怎麼守?沒法守。

    雖說拼盡全城之力,能拖得一時半刻,但甚至拖延不住北戎騎兵步伐的援軍,真的能及時趕來嗎?

    「回鞍城一破,北戎人必然屠城。」這是那幫蠻夷慣常的餘興節目了。婦人為小少年紮好衣衫,輕輕將他推入院中假山重重疊疊的山洞之中。

    「騫兒,到時候,不許哭,不許出聲,看到什麼也不要動,就在這裡等著,直到……徹底安全。」

    直到北戎將這座城池洗劫一空,覺得再無趣味。而這個過程,至多也不過兩天罷了。

    「娘,我有習武,我想去城頭幫忙打北戎——」

    「胡鬧!」

    婦人厲喝出聲:「乖乖呆著!你現在上城頭,就是給北戎的槍纓多添一捧血!你在這好好藏著!好好藏著……」

    「將來,才有可能為你爹娘報仇……」

    「娘?」

    小少年小心地湊到假山的縫隙前,往外看去,院中此時還是空無一人,仿佛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他又看了一會兒,覺得脖頸酸重,正要移開,便見院角,婦人手中提著一袋什麼東西向這邊快速跑來。

    他正要欣喜的呼喚出聲,忽然一片銀光划過視線,伴隨著低低的一聲慘呼,什麼重物滾落在地。

    接著,兩名高大的北戎人從縫隙前走過,笑著說了幾句簡短的異族話。

    以後很久,學會了北戎話的符騫知道了,那兩人說的是「殺光了嗎?」「嗯,按約定的,都殺光了。」

    但當時的小少年,只能死死地盯著兩人離開後地面上緩緩洇開的那灘鮮血,與從散開的包袱中滾出的,沾上了血色的幾枚饃饃。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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