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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11:22 作者: 樂紹凌
她搖頭,又慶幸著自己當時的選擇。
「那就夠了。」得到這個肯定,符騫又恢復了從容姿態,「你之所以能到我身邊,本也不是因為什麼無私的善舉。」
雖都說他符騫搜羅民女的命令救下了無數落難女子,但究其原因,只是他想要藉此迷惑吳胤,麻痹那位長堯王的警惕心罷了。
起因還是自私的。
「我們彼此彼此,就讓這些事相抵吧,好嗎?」他試探著握住連微的手,察覺沒有受到反抗後,小心地將自己的手與她十指相扣,把人拉到窗前榻上坐下。
事情當然沒有這麼簡單,其中疑點很多。譬如作為衡安儒的外甥女,連微緣何會被送來做這種理應是賤藉死士的任務;她又是否還有把柄或者家人在衡安儒手中,不得不受他控制……
符騫一瞬間將諸多的可能性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麻煩可能很多,但他想要的更加清晰:「只要你不鬆手,不論前面是什麼,我都不會放手的。」
問題是,她也不知道這具身體後面究竟是否還牽連著什麼麻煩啊……
連微心中暗嘆,但感受著指間灼熱的溫度,她無法給出別的回答:「我不會的。」
男人大鬆一口氣,微微弓身,將額頭抵在她肩上,悶悶道:「阿微,你嚇了我一跳。」
連微察覺到他額角微微的汗意,頓時有點心虛。
仿佛察覺了這點動搖,符騫緊接著道:「不過不要緊,你能同我說這些,我實在太開心了。日後有什麼,也要一樣同我說好嗎?」
一面承受著南陽王的壓力,一面還要對親近的人隱瞞實情,這樣的煎熬,光想想他便覺得難捱。
「好。」連微道,還不等符騫反應,她抓住機會從荷包中掏出那張蓄勢已久的紙條,將它遞到符騫手上,「你看看這個。」
她遞出紙條,就像卸下了最後一點擔子,整個人都覺輕鬆不少——不如說,她從沒想過坦白身份這件事會結束得如此輕巧簡單。
「我今日去長興街上時,有人給我塞了一枚竹筒,裡面裝的就是這張字條。」她解釋道,「沒有看見那人的相貌,那人也沒留下什麼痕跡,或許只是孩童的玩笑吧。」
她聳聳肩:「肅州能有什麼大難呢?」
符騫看著字條,神色有些凝重。少傾,他將字條折好收入袖中,道:「不是玩笑。」
連微驚詫得睜大了眼睛,只見符騫肯定地點點頭:「小滿茶樓那位鍾掌柜是何人,我不知道,那裡我隨後會安排人手前去查探。但肅州有難一事,並不算作假。」
*
「所以,兵事將近,征西軍若不能儘快拿下河西道,極有可能全滅?」
一番解釋後,連微按照自己的理解重複道。
「不錯。」形勢嚴峻,但符騫未見慌亂,「其實從我們殺了扈郡郡守起,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眼下看起來危急萬分,實際卻是個難得的機會。」
「這麼說,你有所把握?」連微問。
「戰爭結束之前,沒人能說自己有全然的勝算。」符騫道,「所以這張字條上說的,不能算錯。只不知寫它的是什麼人,又有什麼目的……」
他揉了揉額角,「肅州城中果然還有不少來意不明的人。好在符舞符期已經回來了,他們從今以後便跟著你吧,好歹防上一防。」
連微也不客氣:「好,我要怎麼知道他們在不在?」
「直接喚名字便可。」
正在這時,茂林進來傳信,符騫草草掃了一眼信紙上的東西,立時起身,出門前還沒忘輕輕揉了一把連微的頭:「不必太過擔憂,你只要像平時一樣生活就好,我不會讓外面的戰事打攪到你的生活的。」
「嗯。」
雖是這樣說,連微並沒打算完全將這件事拋之腦後。
第二日,她便喊了符舞符期二人,確認過他們藏匿追蹤的能力後,徑直往南城去。
那家小滿茶樓似乎頗有名氣,她隨便抓了個路人詢問,便得知了具體方向。但是到了樓內詢問,卻被告知並無鍾掌柜此人。
連微不死心,又在這間茶樓上上下下轉了幾圈,但無論是小二還是掌柜的,表現都十分自然,沒露出一點破綻,她只好認命地隨意點了杯茶,喝完離開。
本以為就要這樣無功而返了,回去路上,卻有一群人聚集在坊口,爭相查看、議論著什麼。連微心頭一動,忙令符期去看看是何情況,不料符期離開片刻,帶回來一張黃紙。
「那些百姓便是在分發、傳閱這物。我帶回一張,不過若姑娘想看,其實可以直接向將軍要原稿。」
什麼?
連微展平黃紙,只見上面是工工整整抄寫的一封檄文。
「……東安吳胤,倒行逆施,悖逆天理,薅奪權位,陰害忠良……」
「……凡有識之士,當慎為助桀之虐……」
「吾將襲安定侯之名,以報父仇,以復天地;以螢火之力,扼嶺東之勢。布告天下,咸使聞之。」
是一篇檄文,陳明立場、討伐吳胤、同時,拋去吳胤賜下的征西將軍之名,宣布繼承父親由前朝封賜的安定侯爵。
一字一句穩健又凌厲,她仿佛能看見那人手持長劍,在大軍之前朗聲念出這篇檄文,徹底揮去吳胤強加在他身上的,「養父」與「繼子」的枷鎖,宣告著自己的獨立和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