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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11:22 作者: 樂紹凌
上次過招,他還是舞象之年,王祜則尚在壯年。而如今,王祜老邁,他還身強力壯,結局是不用多說的。
王祜卻不肯退,一把長刀舞得生風,步步向他緊逼。
符騫抬手架住劈至面門的一刀,低聲道:「非得如此嗎?」
王祜仍然帶著點笑意,身形交錯間,同樣輕聲答道:「待你拿下東安,或可手下留情,照拂我妻兒一二?」
「你現下降了,也不是沒有辦法轉圜!」
「不必了。」王祜淡道,「你還在磨嘰什麼?」
天色已近乎全黑,因為猝然打響的戰鬥,本該舉起的火把沒有點亮,一片昏黑中,兩人只憑著直覺和記憶里對方的習慣過招。
刀刃碰撞的聲音在耳邊單調地響著,符騫習慣性地又遞出一刀時,忽然察覺手下刀刃穿破了某種柔韌的人體組織。
他下意識拔刀後退。但為時已晚,老將黑色的剪影頓在原地,而後一個後仰,直直栽下城垛。
入夜的風聲似乎都靜了片刻。符騫垂眸站了會兒,拋下染血的匕首,喝道:「王祜已死!玉屏關已破!繳械不殺!」
還在外圍的侍衛匆匆往這邊跑,城牆下發現動靜的黑甲軍士也開始向上沖。兩撥人再次對撞時,有甲士聽到了符騫的喝聲,不論真假,也跟著大喊起來。
聲浪一圈一圈往外傳去,過不了許久,整座並不寬敞的關中已迴蕩著一致的聲音。
「王祜已死!玉屏關已破!繳械不殺!」
原本,賦閒五年突然被拉入戰時狀態的玉屏關守軍士氣就不高,而今天色已黑,周圍一片混亂,似乎儘是敵人,還傳來這樣打擊士氣的呼喝,又見原本兇悍的黑甲士兵果然放緩了攻勢。鬆懈之下,大半的守軍頓時都放下了刀劍,擺出投降的姿態。
金屬落地聲此起彼伏,喧鬧的玉屏關突然就靜了下來,不知是哪一個率先點起了火把,一團橙黃的光晾在道中,引得所有人同時看了過去。
舉火把的士兵發現自己突然收到萬眾矚目,待在原地不知所措。符騫收來一捆火把走過去,從他的火把頭上借了火,而後一支支傳開,於是橙光色的光就由一點擴散成了一線,而後默默散成一片。
守軍繳械後都靠攏在一邊,黑甲兵士則幾人一組,收斂著留在街上的屍首。這場戰鬥結束得雖快,但刀劍無眼,終究不能避免傷亡。
另一邊,符騫已遣人去尋傷藥和大夫,又分了人去燒熱水,此時另有些兵士喊著:「有受傷的,不拘哪邊,都來北邊棚子裡領傷藥和熱水沖洗!」
兵士們便都匯集過去。一時間,關中竟有了幾分井然有序的和諧味道。
直到關外忽然又傳來了沉重的車輪和馬蹄聲。
第43章
剛剛經歷過一場戰鬥的士兵們都還殘留著被激起的警惕心。有聽見聲音的頓時喧譁起來:「外面來人了!」
「聽那動靜,人數不少……」
也有人想起來:「門還是壞的呢!」
原玉屏關的守軍一時失措, 失去了主將的他們本就有種不知何去何從的不安定感, 此時更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符騫帶來的親兵則分了人飛快地跑去通知符騫,畢竟聲源是河西道那邊, 可能是敵人,也可能是扈郡派來的增兵。
百夫長們則自覺集合手下還能戰鬥的兵卒, 聚到城門處,隨時準備進行反擊。
符騫此時剛從王祜的居所離開。
局面甫定, 他分派下基本的任務以後, 就帶人到了城牆之下, 舉著火把找尋王祜的屍身。好在那片城垛之下是一個僻靜的角落,上頭還有樹枝阻擋, 他們找到老將軍時,他還沒有被來往的亂兵踐踏, 也不曾因為從高處栽下而變得面目可憎, 仍是一副安穩平和的模樣。
除了頸間那道深深豁開的血口。
符騫命人把他帶回居所, 整理遺容, 便去尋廚房要了壺酒,登上靠著嶺東道那一邊的城牆, 踩著城垛慢慢地喝。火急火燎的兵士趕過來尋他時,他剛放下一隻空壇,目光沉沉地落在漆黑的夜色里,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將軍,另一邊有些動靜。」
就像一隻慵懶的虎看見了獵物, 符騫周身那股懶懶散散的勁兒一掃而空。他從城垛上跳下,翻手將背後雙鐧握在手中——入城與大部隊會合之後,他就換回了自己更趁手的兵器。
「帶我過去。」
…
郭起興沖沖地點了兵載了糧,直直往玉屏關衝來,卻在一路上都沒見什麼行軍痕跡,到得關口,也不見營帳和金鼓之音,玉屏關好端端立在那裡,就像是無事發生過。
他有點懵。
考慮到身後大半都是糧隊,再就是護糧的兵士,沒什麼戰鬥力。他令眾人都站在原地,自己策馬往前查看情況。
再往近前,就見玉屏關關門竟是虛掩著的。偌大的包鐵大門有一半從門軸上歪了下來,門內黑洞洞一片,安靜得落針可聞,仿佛整座關都是空無一人。
什麼情況?
郭起猶豫半晌,還是沒直接踏入門中——他是勇猛不是莽撞——而是揚聲道:「可有人在?」
喝聲在門洞內悠悠蕩了幾個來回,正在他以為這座關真是不知為什麼空了的時候,忽然一聲不大不小的男聲傳出:「是自己人。」
而後是一片甲冑兵器磕碰的聲音,郭起耳尖,還聽到了弓弦的彈動聲。這座靜謐的關內,方才竟是不知有多少武器對準了自己,只等為首者一聲令下,就要把自己紮成刺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