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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11:22 作者: 樂紹凌
符騫踢開腳下被巨力打到彎折的廢刀,看不出半點疲態:「你們應該有人去報給王祜知曉了吧?」
態度自然,仿佛和對面的兵士不是劍拔弩張,而只是友好切磋。於是有人下意識回道:「這等小事尚不必勞動將軍!」
符騫笑道:「你們的習慣我是知道的,不必嘴硬,一會兒我——啊,來了。」
從訊號發出的一刻起,就已隱隱浮起的震動不知何時已來到近前。裕徑兩側山中,源源不斷地冒出披甲精兵,黑壓壓一片齊齊向玉屏關而來。
城頭守軍急忙射箭,但被間夾排布的甲兵擋去了大部分。剩下的箭支零零散散落在陣中,不成箭雨之型,便也沒有太大的殺傷力了。
城門已毀,無需蟻附,這樣的情況下本該推出刀車擋住城門。但門洞中還進退不能的那一批軍士此刻已成了最好的緩衝帶,即便後軍不顧他們死活把刀車往門洞中填,來犯者也完全可以用守城士兵的屍體堵住刀刃,繼續前行。
前排的盾兵張開一道小口把符騫納入陣中,穩步推進。而原本堵在門洞處的守軍在此壓迫之下只能一步步後退,最終讓出了門洞,前軍踏入關中。
怠惰已久的關卡,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反應得就像個生嫩的幼童。
「符伯功,你突襲玉屏關,是想做什麼?」身後城牆之上,一道聲音穿過滿耳喧雜,傳至符騫耳邊。
一員鬢髮斑白的老將立在那裡,手中長弓拉得滿張,箭矢如星,遙指符騫頭顱。
是王祜。
督查使說他認識王祜,實則符騫自己也與王祜有幾分交情。不算多,也就是同席飲酒,同帳練兵的關係。
此刻見王祜出來,符騫也是揚聲道:「吳胤無德,我知你不是迂腐之人,不如令你麾下眾人繳械,一同併入我軍,也免了無謂的殺傷?」
聽到這話,王祜明顯沉默了一會兒,手中長弓也鬆了弦,垂在身邊。他靜靜地立在城樓上,往下看著已經進城的甲兵。
就在大家都以為他就要答應的時候,他重又張弓搭箭:「雖然很想像你說的一樣做,但玉屏關畢竟是我的職責……人在關在,絕無例外。」
語畢,手中弦松,羽箭穿空而過,直直射向符騫面門,符騫手中狼牙棒一轉,輕易把這支箭擊飛出去。
王祜見一擊不中,也不執著,箭頭立轉,而後接二連三地,力道與準度都遠超一般箭矢的羽箭四散而落,穿過盾與甲的空隙,直擊兵士的咽喉等薄弱處。
一時間,混戰的兵士黑甲的一方竟被他一人壓製得顯出頹勢,推進一時停滯。
王祜就在城樓上,還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援著這片戰場。進入巷間混戰後,將領的統籌便已無過大作用,雙方人馬混雜在一處,拼的就是平日實打實的訓練和白刃相交時的一腔血勇。
符騫沉聲道:「玉屏關今日必破,你卻又是何必!」
王祜站在城垛後,聞言視線在這邊停駐了片刻,不作回答,仍是繼續發箭。
符騫垂眸,忽然對身側的親兵道:「給我一張弓。」
親兵背後正好背著張普通的弓,聞言連忙取下遞給他。符騫接過試了試,第一箭尚有些乏力,擦著城牆上軍旗而過,第二箭便拉滿了整張弓,繃得木質弓身幾乎能聽見木片被彎折的吱嘎聲——
而後「啪」地一聲,弓弦乍斷,但在此之前,弦上之箭已經射了出去,混在空中零零散散的流矢中,直射城頭王祜的面門。
王祜正面向這邊,理應看得清清楚楚,卻是一步不曾動,連手中的弓也放了下來,遙遙與符騫對視。
即使這距離連看清表情都是奢侈,符騫依然讀懂了他的意思:玉屏關今日必破,而他王祜也不可能就此投降,故而不如捨棄一名主將,儘早結束這場沒有意義的戰鬥。
在旁邊侍衛後知後覺的驚呼聲中,那一支斷弦之箭擦著王祜的面頰而過,弦斷的那些微影響,還是使他射偏了。
「將軍!您被那人盯上了,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這裡太危險了!」驚嚇之餘,侍衛立刻勸道。
王祜一動不動,仍然穩穩立在那裡——像個靶子一樣立在那裡,手中弓張矢落,腳下寸步不移。
符騫仰頭看著,忽然拋下手中廢弓,將狼牙棒往背後一收,踩著身旁的建築石基一躍而起,整個人堪稱輕盈地踏著各處近乎不可思議的落腳點,飛速接近王祜所在的城垛。
注意到他的兵士,但凡手中有弓,都把箭矢瞄準了他,卻被他一一閃過。符騫最後單手扒上城垛,另一隻手操著匕首擊飛了來到自己面前的兩枚流矢,手上用力,一個翻身就站在了王祜面前。
周圍的侍衛圍攏欲攻,被王祜喝退。他轉過身,信手把長弓掛在一邊,看向符騫的神情平靜:「來了。」
符騫道:「投降吧,沒必要無謂地送命。」雖然已經站在了這裡,但符騫並不想殺他。
王祜笑了:「職責所在。」
他抽出腰刀,比了個進攻的姿勢。
符騫皺眉:「吳胤他不值得。」
「或許吧。」王祜搖頭,「但至少我在東安的家人是值得的。」
符騫還想再勸,王祜已一刀劈下:「不必多說。距上次你我過招也有多年,上次打了個平手,這回便再來練練吧!」
符騫後退兩步,重又抽出匕首,卻不肯再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