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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11:22 作者: 樂紹凌
    接過瓷瓶,瓶身被焐得熱熱的,她收了收手指,問:「還有什麼事嗎?」

    在想要劃清界限的時候,她實在不太想這麼近距離地和這人相處。

    原以為符騫聽了這話就會走了,沒想到他直直站著,沉默了一會兒,還真問道:「你……為何要救我?」

    一介不會武藝的女流之輩,這樣的舉動給誰看,都更像是一場有去無回的莽撞之舉。他們相識不過半月,為何會如此作為?

    連微的手攥得更緊了。這問題的答案在中午之前或許還夾雜著別的,但現在只能是……

    她別過頭:「肅州一城百姓,扈郡半數軍民。符將軍的命,關係的從來不是您一個人。」

    「……」符騫又是一段沉默。而後他說,「你不該來。」

    連微難以置信地回頭。

    「但凡一步踏錯,就是多葬送一條命,你該與宿鳴他們待在一塊的。就像我離開後會有欒尉成,肅州那邊,子清自可執掌大局。而扈郡這裡,也還有阿鳴在。」

    「你不該來的……」像喟嘆又像隱忍,符騫低低又說了一遍。

    連微砰地把門關上了。

    被救了一命還有臉說這種話!是個傻瓜嗎!

    符騫一手抬起放在額頭上,仿佛要遮住過於刺眼的月光。他又站了一會兒,而後回屋拎出兩壇酒,踏著院中假山,幾步竄上了房頂。

    剛好推窗打算給充滿水汽的內室通通氣的連微:……

    明天出征今天對月獨酌,現在的將軍都是這麼任性的嗎?

    她轉回去不管這傢伙。但是等她收拾好一應東西,伏案理了兩本帳冊,月上中天,準備上床睡了的時候,還是沒聽見人下來的動靜。

    ……可別把自己喝死了吧?

    理智上她知道這個時代的酒喝不死人。符大將軍頂多在屋頂睡一晚,然後或者染上風寒,第二天紅著鼻頭去領兵;或者滾下來,視醉的深淺決定是擦傷胳膊還是摔斷一條腿。

    但或許是因為剛見過被藥倒,可憐兮兮地乾咽解藥丸子的符騫,她此刻頗有點看自家孩子的老爸爸心態。

    表現在外,就是她無奈地嘆口氣,披上外袍出門,搬了梯子搭在屋檐上,扛著床能力範圍內的薄被慢悠悠地也爬上了屋頂。

    身負重物不敢亂看。在屋頂穩住身形後,連微才抬起頭尋找目標。

    與想像中醉成一灘的傢伙不同,一隻空酒罈倒在一邊,符騫手中穩穩拎著另一隻,看起來還挺清醒。

    連微嘖了一聲,也不想費力再把被子扛下去,把東西往瓦上一放就要轉身,卻在轉身的瞬間落入了一個寬大的懷抱。

    她被人從後面抱住了。

    你不該來。

    你不來,我便不會意識到自己的心動

    也便不會有如今的煎熬。

    開玩笑的哈哈哈老符真的是覺得不該冒這個險

    大家!聖誕快樂呀~今天都還開心麼!(雖然這個問候有點晚了

    ——

    第35章

    身後這人一身被夜露浸透了的涼氣,被這麼一抱, 連微覺得自己的寒毛都要被凍得豎起來了。

    她伸手推他:「幹嘛?」

    符騫沒說話。

    不僅沒說話, 還後退兩步又坐倒在瓦上,連帶著連微也跌坐下來。雖然身下有人墊著不疼, 但瓦片咔啦咔啦的動靜還是讓她有點頭皮發緊。

    不會把屋頂砸穿吧?這動靜會不會吵醒別人?

    好在郡守府的房屋質量相當不錯,連微提心弔膽了一會兒, 也沒見人過來抓賊,才放下大半的心, 又推了推符騫:

    「鬆開, 我要下去了。」

    身後的人還是沒答話, 反而把臉埋進了連微的頸窩,一點細細密密的胡茬扎得她一抖。

    旁邊的空氣里還瀰漫著淡淡的酒氣, 連微一時也不確定這傢伙是真醉了還是借酒裝瘋,但這不妨礙她繼續用肢體語言表達自己的抗拒。

    ……可惜力不如人, 掙動不開。

    她泄了氣, 好聲問道:「總不能就這麼呆一晚上吧?想幹什麼, 你說。」

    符騫的胸膛起伏著, 連微幾次都以為他終於能說點什麼,結束這尷尬的沉默時, 他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她終於不耐煩了:「夠了吧!你到底要干——」

    一點冰冰涼涼的液體忽然落在她的頸窩,連微被冰得一顫,腦海中升起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這是……眼淚?

    她趕忙回頭,符騫卻已經偏過頭去,她看不到正臉, 卻還是能看到月光下,男人剛毅的側臉線條上閃動著一點點水光。

    怎麼回事?總不能是被她凶哭了吧?她也不凶啊……

    符騫這會兒倒是乾脆利落地放開了她,背過身去,有點含混地說:「你走吧,好好睡。」

    連微反而不敢走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符大將軍這個樣子,比借酒發瘋讓人擔心多了。

    她也沒靠近,就這麼坐在靠下的屋瓦上,撐著下巴看他沉默的背影。良久,男人艱澀道:

    「欒兄之事…我至今不敢相信。」

    欒兄……欒尉成?符騫大半夜的上這來喝酒,竟是因為這險些置他於死地的人?

    連微擰眉,不解地看向符騫。又是好長時間的沉默,他低低道:

    「我與欒兄相識,也有十年了。」

    他符騫如今也不過二十三,十年人生,占去了將近一半。若非如此,他就算再用人不疑,又怎麼可能貿然踏入多年未返的地方,還不提起絲毫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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