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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11:22 作者: 樂紹凌
「將軍在扈郡任上時,他還服服帖帖,一離任,就露了狼子野心。」他咬牙,「這是誰治下的土地打下的地方?也是他能拿去給東安那邊邀功的?」
「不過是些金銀財帛,美人珠玉,就把一個人完全變了個模樣!」
連微在旁聽得一頭霧水,只能判斷出欒尉成似是在符騫離開後就另投他主了,但這做法雖然有失情義,卻也不至於被恨成這樣吧?
宿鳴看她一眼,讀出了連微的迷惑,低聲道:「若單純分道揚鑣也就罷了,欒尉成背離時,還順帶送上了我們的許多消息,這一下,讓不少人的把柄都輕易到了吳胤手中。」
「不僅如此,他是知道將軍為何退避肅州的——不過是因為吳胤小肚雞腸的臆測與疑心。但他做了扈郡郡守之後,不去消解這份疑慮,反而添油加醋……」
郭起在一旁接道,「結果就是將軍在肅州越來越不好過,我們也不能隨意同肅州那邊聯繫。當年肅州被圍,弟兄們只能幹聽著街巷傳聞,聽著將軍那邊如何苦苦支撐,自己卻被吳胤派來的人盯著,連一兵一卒都派不出去!」
他狠狠錘了一下身旁的欄杆,木質圍欄發出一聲悶響。
扈郡雖有半數兵權還在宿鳴手上,但扈郡距嶺東道太近,若明著違抗命令,不僅會極快的受到反噬,連手底現有的權力也會被立時剝奪,屆時就沒有絲毫反抗之力了。
連微即使這麼聽著,也覺得很是憋屈難受,不用說這些在扈郡待了五年,親眼看著兄弟背離,還反身把曾經戰友往坑裡推的這些漢子了。
她問:「那欒尉成現在,是要做什麼?」
宿鳴搖頭,剛想說什麼,虛虛合攏的院門就「砰」地一聲被人撞開。在門口的幾人連忙讓出地方,衝進來的年輕人因為慣性踉蹌幾步,堪堪在院中站穩。
「小季,如何了?」
「你打聽到什麼?」
「情況怎樣——」
「糟糕了……」那名叫季沉的年輕人喘了兩口,撐著膝蓋抬頭,眼中驚慌幾乎掩飾不住,「糟糕了。」
這話一出,原來還圍著他你一言我一語地詢問的眾人,驀地都沉默下來。有人小心翼翼又帶點期盼的看他,希望實際情況沒有太差,只是年輕人不夠沉穩,胡亂說話。
「今日一早,就在我們回來後不久,」季沉的聲音有些發顫,他儘量讓自己說得又慢又清楚,「欒尉成手底下的兵和我們換防以後,就抽出了大半精銳,不知去了哪裡。」
「剛才第二次查探,我總算是知道那些兵都去哪兒了……都在南城附近守著呢。」
南城最重要的建築是郡守府,而郡守府……
今日開宴。
五年前還挺樸素的郡守府,如今大格局雖然未變,內里的模樣卻是一個天一個地,叫人輕易認不出來。
符騫行走其間,看著明顯是新植的各色奇花異草,半是打趣半是認真地道:「怎麼,一別數年,扈郡如今這樣富庶了嗎?」
到門口親迎,現在又在一旁引路的欒尉成淡淡道:「都是來往的下屬商家送上的,既然送了來,就隨意種下了。」
「上行下效,這樣不好。」符騫不贊同道,「受人之惠,總要在別的地方有所償還……唔,不過你如今也是一郡之首了,倒是我管得太多。」
欒尉成垂眸,看不清表情:「無妨,也是我考慮不周。」
今日的宴席就擺在花園中,轉過幾道彎便隱隱看到了地方。因是隨意的友人小宴,此時已有幾人入了座,院中還有歌姬舞娘款款而舞,絲竹聲聲,入耳纏綿。
符騫眼一掃,就看到好幾道熟面孔,果如欒尉成所說,今日到場的都是兩人舊識。見他進來,幾人紛紛起身行禮,符騫一一招呼過,而後轉頭問道:
「阿鳴他們呢?」
欒尉成已入了座,聞言輕描淡寫道:「他們前幾日在城外剿匪,今日才回,遲些到。都是舊友,不必拘束這些,邊吃邊等罷。」
符騫想起入城時那名叫溫綸的小將確實說過此事,便也不再糾結。席上只為他留出了上首的位置,多年坐在此處,符騫也沒覺得哪裡不對,為自己斟了杯酒,遙遙向滿座一舉:「為久別重逢。」
「為久別重逢。」
喝過一輪,欒尉成在一旁開口道:「將軍今次過來,可是有了詳細計劃?」
符騫頷首:「吳胤近年橫徵暴斂,行事越發沒有章法。前些日又有消息,他不顧嶺東道年成不佳,執意攻打單正初,竟有窮兵黷武之勢。」
「據我所知,他對河西道忽視打壓已久,扈郡曾經也深受其害。」符騫緩緩道,「長堯王經營數年,河西道卻與我等打下時無甚差別,仍舊是吏治混亂,匪寇群起。」
「既如此,何不由我等接手,亂世無貴賤,好歹能讓河西道一地平定安和。」
符騫說罷,看向曾經的這些下屬。當年從苦戰中攜手走來的這一批人,都是最痛恨肆意妄為不顧惜百姓的主官的,願意應和的應當不在少數。
然而花園中一片寂靜。絲竹還在幽幽響著,舞女嬌媚而笑,座上人的神情卻都有些僵硬,有幾人還忍不住將目光轉向欒尉成。
符騫皺眉,也看向欒尉成。自重逢以來就格外平靜沉默的男人感受到這股視線,四下掃視一番,仿佛確認了什麼,忽然低低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