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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11:22 作者: 樂紹凌
「老先生!」連微終於跑到他面前三尺,喘著氣先行了個不怎麼標準的福禮,「對不住,勞您久候了。」
老大夫睨她一眼,倒沒有挑剔這不倫不類的禮節,反而摸了摸垂到胸口的長須,盯著她上上下下看了一圈。
上一秒還氣不打一處的老人,下一秒已若有所思道:
「小姑娘你這斑…」
涼風一吹,連微跑出來的一身薄汗霎時成了冷汗。
小姑娘,是看出了她雖梳了婦人髮髻,卻並非人婦;而這勉強扛過了沐浴沒被洗掉的白斑,更是經不起推敲。
「這不足掛齒。」她連忙岔開話題,「不知去請您的人可說清了具體情況?若是尚未言明,還請容我說明一二。」
老大夫頓住話頭,意味深長地看她幾眼,帶著股看破不說破的味道點頭:「也可。喻小子派的人只說他閨女受了驚嚇,內中詳情是一概沒提,你且說說吧。」
連微也不知道進了內院還有哪兒可歇腳的,事情由來也不長,就站在垂花門外一五一十地開始說。才講到他們殺到一半,發現小七,老大夫就猜到了後面的事情,竹杖往地上重重一頓。
「喻小子荒唐!他這是趕著收屍去了吧?死人哪裡比得過活人!竟還讓客人替他招呼大夫,荒唐!」
一旁的藥童連忙拍拍他的背,給他順氣。
老大夫喘了口氣,又舉杖隔空戳連微的鼻尖:「小姑娘也是!既是主人家有託付,就該上點心。憊懶成這樣,年紀輕輕還不如我一把老骨頭!」
連微口中連聲應是,一邊把老大夫讓進門裡,一邊在腹誹,掉鏈子的明明是符騫那傢伙,反倒是讓頂上來的自己被數落了。
待他回來,一定要向他討個公道。
她這邊埋怨符騫為什麼不打招呼就這麼跑了,符騫那邊卻實在是猝不及防。
他早早到了前廳候著,等了沒一會兒便聽著有人從門前台階上來。
符騫整整衣冠,預備起身招呼,卻不料進來的不是想像中道骨仙風的醫者,而是個面容嚴肅,著一身青色官袍的三旬男子。
這人手中還把著門,口中已喚道:「喻賢弟,吾得人傳訊說你今日倉促出城又匆匆而返,可是…」
剩下的半句話卡住了,來人看向符騫,眼中是克制的疑竇和凌厲。
「你是何人?為何不是喻揚來迎我?」
符騫看著這人的眉眼,一時有些感慨。來人見他不答,退後半步,手已按上腰間佩劍,再次問道:「你是何人?喻揚現在何處?」
一別多年,這人還是如此謹慎。符騫在心底一笑,拱手道:
「不過數年,欒兄已認不出玉川故友了嗎?」
幾乎通宵複習所以考完以後一覺睡到了晚上八點orz
我有罪我認罪!
總算還是趕上了周一恢復更新的flag
明天努力粗長一點!
第25章 欒尉成
豫州欒尉成,是符騫在微末時就已經結下交情的兄弟。
他們初見時,符騫不過十三四,剛從蒲陽驍騏營中出來——那是吳胤手底下收養戰亂中遺留孤兒的地方。受過創傷的孩子們本就容易偏激尖刻,何況符騫當時被吳胤收養,在營中的待遇比其他人都好些,這太容易激起他人的不忿了。
都是仰仗著吳胤過活,小崽子們不可能對他明言收下的義子做什麼壞事。但同仇敵愾之下,其他孩子自然而然地抱了團,無聲又默契地,把符騫隔在了群體之外。
符騫原本就是個好逞強的性子,父親去後更是自覺要擔負起符姓的榮光——可小孩子懂什麼叫擔負呢?表現出來,不過是更加「端著」、「擰著」,平白多出許多彆扭與堅持。
比如這樣的抱團排擠,他縱然看得明白,卻也是絕不會在背後同吳胤打小報告的。孩童從來不知如何收斂他們□□裸的惡意,於是在驍騏營里的整整五年,他都沒有什麼朋友。
沒關係,他可以不在乎這些人。只要自己學成了本事,進了義父的驍騎營,自有大把同僚好友和戰功等著自己去攫取,何須在眼下惆悵?
符騫這麼勸服著自己,五年下來,獨自竟也長成個文武皆佳,玉樹臨風的少年郎。他滿心期盼著吳胤給自己的安排,卻不料才過完十四歲生辰,沒一句解釋地就被扔到了河西道的扈郡。
河西道那會兒還被一個小諸侯占領,扈郡是實打實的前線要地,搏命的地方。一個義子名頭在這裡沒有任何用處,更何況吳胤連這個名頭都沒有向下面叮囑。
在父親離自己而去以後,義父也要放棄自己了嗎?
吳胤早已被符騫當做了第二個父親,這舉動對他可說是個極大的打擊。那段時間的符騫就像一隻年幼的孤狼,沉默著,警惕著,用溫和的表面掩蓋內心蠢蠢欲動的野獸。
他沖在最前面,嘶吼得最忘我,發泄般在哪怕只是一場小小的遭遇戰里受一身的傷,歸營後則獨自去溪頭擰了布條擦拭傷口。
像是在一片空茫茫水域中抓不住任何東西的人,自虐般地獲取活著的實感。
欒尉成,還有宿鳴,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小孩,先鋒軍死的人夠多了。」
符騫剛撩起一捧初冬冰涼的溪水潑在臉上,身後就傳來這樣的聲音。
他來這先鋒軍半月余,還沒怎麼同人說過話,聞言愣了半晌,轉過身盯了那個出聲的青年好半天,才確定這人是在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