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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3:11:22 作者: 樂紹凌
[澄園之外並非樂土。翁主,還有兩日。]
那一瞬間,迎露、姜遇、白曼青、甚至她一路擦肩的奴僕都從腦海中掠過,面目清晰又模糊,她一時竟不知道自以為無聲無息的行動究竟是被誰監視了,又是誰把這麼一張紙條放在自己枕邊。
然而連微緊張之餘,還生出一絲荒謬。
或許是棲閒廳中那一記掌擊給了她過於深刻的印象,她對澄園總有種名為「符騫的園子」的奇怪信任。
於是發現這園子簡直被衡安儒的人滲透成了篩子時,對比就愈發強烈。
這傢伙是怎麼活到現在,還要自己想辦法刺殺的?
「符騫啊符騫,你真是枉費了這麼大一個凶名…」
她嘟囔著,一邊側耳聽門後的響動。
不知是怎麼回事,敲了約摸半盞茶時間,才有腳步聲匆匆響起。
開門的菱南是老相識,她見到連微,不僅沒意外,還露出點「你終於來了」的意思:「將軍吩咐過,姑娘若來,直接去懿文樓中待著便可。」
懿文樓就是連微之前只匆匆一瞥就被打發去做灑掃的三層小樓。今兒的樓門依然有守衛,只不過守衛也像是提前得了信,直接放她進去,省卻了通報的步驟。
這也太順利了些。
一層沒見著人,倒是頂上隱隱傳出些人聲,符騫正在樓上。樓里也沒有侍童守衛之類,連微就顧自往上走,一邊走一邊四下看。
一二層幾間房門都沒有關嚴,透過門縫能看見一排排整齊敞亮的置物架,上面一卷卷壘著捲軸書冊。有一間房還能看見房中的桌案、案上攤開的筆墨和寫到一半的書紙,執筆者像是突發意外離開,案旁瓜果被掃落,毛筆隨意扔在雪白的宣紙上,洇開一團團墨漬。
這是不是太不設防了?
連微暗自可惜自己不是來搞事的——實際上,昨天她確信了符騫對肅州城的意義之後,就再也沒有了打開那隻粗瓷小瓶的念頭。
一名強大的庇護者對一城百姓意味著什麼,她還是懂的。區區一個莫須有的生存機會,遠不足以與此相提並論。
早早來找符騫,一是為了表現出積極的態度,好歹能麻痹一下衡安儒的人;更重要的卻是確認符騫究竟是否如姜遇所說,是個通情達理的明主。
或許…
她伸手,隔著衣襟碰了碰那隻燙人的小瓶子。或許她也能直接坦白。
若姜遇所言不虛,那自然皆大歡喜。即使符騫仍是《策天下》里那個陰鷙多疑的將軍,主動坦白即使因為遲了幾天而顯得不那麼有誠意,也比被人揭發要好多了,不是嗎?
「在外面站著作甚?進來。」
神遊間,她已停在了三層正屋的烏木門外。符騫的聲音自里傳來。
「去隔間置備茶水果碟。」
她抬頭,才發現屋裡不止符騫一人。庾令白和一名小麥膚色的漢子與符騫一起圍在長案邊,正在討論什麼。案上鋪著描繪精細的捲軸,看著像是輿圖。
連微不想惹事,迅速低頭繞過,進了符騫示意的小隔間,環顧四周,不由一呆。
小泥爐溫著茶水,竹籃盛著果子,漆盒裡放著果脯,桌上還有糖、精鹽、茶餅…這都是正常配置。
但這一處隔間被棉帘子從正室完全隔開,兩邊互不能相望,也就意味著隔間中人做些什麼也無法被察覺。
這就不太對了。
連微盯著咕嚕咕嚕冒著泡的茶水,感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樓中無人、隔間封閉——雖然知道自己身份存疑,可這試探得也未免太過明顯!
她一瞬間真有些想掏出懷中瓶子,把東西全都倒進去,以免辜負了安排者這番心意。
「連微?動作快些。」
隔間外,符騫的聲音傳來。
連微暗哼一聲,丟下蠢蠢欲動的念頭,倒上一壺茶,挑揀幾隻果子盛進漆盤裡。
正準備端走,她轉念一想,又從糖罐里舀了滿滿一勺糖,盡數傾入紫砂壺中。
反正她也不曾習過茶藝,下手沒點輕重很正常。連微有點憤憤地想。
……而且這種極其可疑的存在,外面那幾人壓根不會入口吧。
第14章 肅州軍如何?
這份茶水果然沒有多得幾人哪怕一眼的施捨,甚至連微也沒有。
她剛把東西放下就被庾令白揮退,讓到門外去等著。關上門之前她從門縫中瞟了一眼,只覺得房中氣氛格外沉肅,幾人像是在商討什麼命運攸關的大事。
確實是大事。
「今日喚諸位來,是我新得了嶺東道那邊的消息。」房門關上後,符騫從抽屜里取出一封紅封的信件,攤開在案上,向另外兩人推了推。
庾令白將信件拿起,符騫在一旁接著道:
「我那位義父來信說嶺東今年遭了災,難以支應,他聽聞肅州近些年的年成不錯,讓肅州今年再多交一成錢糧,以應東安之急。」
符騫的義父便是盤踞了北方三道的吳胤,他如今所掌的肅州就屬三道中與衡安儒接壤的河西道。吳胤治下的地界,慣例是要上繳一成錢糧,以充公庫的——這本沒有什麼。
「可再加一成,這就已經翻倍了。」武人模樣的漢子皺眉道,「兩成錢糧給那些魚米之鄉倒還使得,分派給肅州,莫不是那位記錯了?」
肅州多山、多石、多金鐵。作為河西道門戶,易守難攻的一座重關自是極好,可要說繳糧……肅州不去問中央要糧養兵已是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