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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2:37:04 作者: 脆桃卡里
郁燈泠與他對峙半晌,終究垂著眸,慢慢湊過去,乖順地接了一口勺中的補藥。
「好喝嗎——不是,我是說,苦不苦?」薄朔雪當然心疼,卻又不能同意郁燈泠的要求,心中掙扎夾雜著愧疚,有些沒話找話。
「苦。」郁燈泠垂著眸淡淡地說,語氣中含著一絲冤屈,「但沒有我的命苦。」
薄朔雪:「……」
之後幾日,郁燈泠每每在四下無人時和薄朔雪共處,就只和他說一件事,便是要他當皇帝。
仿佛手上是個什麼燙手山芋,看準他皮糙肉厚,要他快點撿過去。
薄朔雪拒絕也好,講道理也好,甚至祈求哄騙也好,郁燈泠通通不聽,反正就是鐵了心。
「來,再吃一口,啊——」薄朔雪舉著小瓷勺,給陛下餵山藥瘦肉粥。
郁燈泠如今進食時已經不覺得痛苦,但是有人餵得舒服,她慣於享受,自然不會再去自己主動動手,因此只要宮中不忙,尊親王就還是跟以前一樣,一日三餐地陪膳。
郁燈泠嚼嚼嚼,咽下去,面無表情道:「尊親王,你什麼時候當皇帝。」
薄朔雪差點被口水嗆到,眉眼間忍不住有一絲愁色,一邊用瓷勺整理碗中濃稠的粥,一邊放柔嗓音哄勸道:「陛下乖,再當兩天,啊——」
郁燈泠緊緊閉上嘴,不肯再吃,冷酷地看他一眼,起身跑了。
薄朔雪愁得嘆氣。
阿燈怎麼這般不貪權勢,正正噹噹的皇位,竟像是躲瘟疫一般拼命要拱手讓給他。
對於這份信任,薄朔雪自然是高興感動,但對郁燈泠還是那般不設防又不懂得拿捏自保的手段,薄朔雪心中又很是擔憂。
但他說服不了阿燈,還鬧得阿燈這幾日越來越看他不順眼。
可謂是甜苦交雜。
但薄朔雪始終沒把郁燈泠所說的這些真正當真,畢竟在他看來,阿燈不過是耍孩子脾氣,沒考慮過這背後的權勢牽扯,更沒從她自身的利益角度出發考慮過。
他不是不能幫阿燈分擔事務,但是若是皇帝不處理朝政手中無實權,如何能使朝臣信服?他與阿燈關係再貼近,畢竟不是同一個人,甚至不是同一血脈,即便阿燈對他全心信任,旁人又怎能不提防?再說得遠些,若是他替阿燈頂了這份差使,百年以後,到了這皇位傳承之時,若是旁落外姓人手中,阿燈會不會後悔?
這些都是現實問題,郁燈泠不想,薄朔雪卻不能不想。
因此郁燈泠說得再多,薄朔雪也只是安撫著她哄著她,從未真正往那方面考慮過。
直到某一回,陛下上朝,突然頒布了一道聖旨。
擢尊親王為攝政王,代皇帝處理一切朝政。
霎時,滿堂譁然。
薄朔雪站在下首,面上亦是赤白交加,心緒不定,卻不能當著這麼多臣子的面,當場反駁,對陛下不敬,更顯得他與陛下之間有嫌隙。
只得裝作早就知道的樣子,單膝跪下接旨謝恩。
下了朝,薄朔雪便風風火火往後院趕。
卻被侍從攔下,說陛下正歇息,不要見他。
薄朔雪急得雙眼冒火。
他當然知道阿燈是故意不見他,因為她先發制人,正怕他追上門找麻煩。
但這不是任性的時候。
一路過來,薄朔雪已經聽到了不少風言風語。
許多人懷疑,他是以色魅君,趁著陛下與他感情甚篤之時,貪謀這天下。
還有人說,這只是個開端,日後他當了攝政王,定然會胃口越來越大,獅子大開口,最後陛下會被他吃得渣也不剩,負了天下也負她。
這些個猜測,聽在薄朔雪耳中,尤為毛骨悚然。
即便他篤信自己絕不會做出對阿燈有害之事,但世事難料,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他若真的替阿燈專權,日後這些風言風語絕對少不了,而且還會日囂塵上,只要他日後辦事惹得哪些人不痛快,便會引來挑撥,在阿燈面前說些有的沒的。
他別的不怕,只怕天長日久,他與阿燈的感情以後平白被這些風言風語動搖,當真被離間,那便真真是划不來。
若真有那麼一日,他絕對不要這什麼皇位,實在是嚇人得緊。
薄朔雪畢竟是唯一一個能給陛下侍寢的人,他要硬闖,宮人怎麼可能當真攔得住。
薄朔雪一路大步走進園子裡。
郁燈泠正坐在搖椅上邊晃邊聽戲。
又是唱戲,又是撫琴,旁邊還有人跳舞,真是熱鬧得緊。
薄朔雪沉著臉,快步走過去,叫那些個伶人全都停了,退下去。
郁燈泠睜眼瞧他。
「尊親王,我就是這般耽於享樂不事上進,你扶持我也是白費。」
薄朔雪當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並不接她的話。
郁燈泠繃起腳尖,在他小腿上蹭了蹭,眉眼輕佻道:「尊親王,你把我的伶人趕跑了,你唱個小曲來聽。」
薄朔雪心尖一顫,臊沓著眉眼,暗暗瞪她,一邊挑釁他一邊撩撥他,真是會折騰人。冬雪壓著枝頭,薄朔雪彎腰將陛下抱起摟在懷裡,轉身朝寢殿走:「冰天雪地的,進屋再聽。」
郁燈泠撇撇嘴,沒有再拒絕。
進了屋,薄朔雪把郁燈泠好生地摟著,窩在床上同她講道理。
「阿燈,我知道,皇位高寒,你是心中慌張懼怕,但無需如此,你與之前的帝王不一樣,我也與旁人不一樣,我會永遠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