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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2:34:35 作者: 暮行也
    「說。」景問筠立馬正了顏色,不苟言笑。

    箬竹驀地覺得,自己以前總嫌棄他這幅永遠公事公辦的冰塊臉模樣,但這晌和嘴賤`比起來,竟也覺得十分賞心悅目。再加上景問筠的相貌確實生得頂頂清朗俊逸,不自覺就專注著多看了幾眼。

    景問筠道:「你可還記得昨夜在寺廟中,我們也拿到了一副空白畫卷?」

    箬竹點頭,她自然記得,那捲白紙是花青被人騙了銀兩買的,而景問筠非要認定畫軸和畫紙是他丟失的東西。

    景問筠續道:「當時吾打開畫卷,你我都覺得一陣頭暈,那感覺雖轉瞬即逝,卻是不可泯滅的存在。再看方才我們所觀察到,所有進入廂房的顧客,在姑娘推開門的剎那,他們的腳步都頓了一瞬。」

    「而每間廂房中的空白畫卷,恰好不偏不倚掛在正對房門的位置。那處方位,是與進門人接觸的第一物什。」

    箬竹本就不是真的愚笨,只聽他這麼一說,便驀地恍然。

    也學著景問筠的樣子,手指用力戳著桌面畫卷:「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這些人,是被這東西給……」

    「吸入了畫中的幻境裡?」

    所以他們找不到三魂丟失的痕跡,因為他們的命魂本體已經與他們的天魂地魂不在同個空間。

    所以前來敲門的小廝三魂七魄俱無,因為紅袖招中有規矩,所有下人不可入屋,只能站在門側邊聽候吩咐。

    而門側,見不著畫,就不會被吸捲入幻境。

    但又因此處是畫中世界,除了被吸入畫卷的他們是真實存在,其餘的,人也好,物也罷都只是設下幻境的人虛構出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她和景問筠可能早在昨晚城外,就已經被吸入畫!他們現在身處畫卷內的幻境當中!

    至於為什麼這些紈絝都會進入紅袖招?其實也簡單。

    因為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如今的世界不是真實人間,如今的自己不是完整自己,所以他們依舊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原本的生活。

    就像景問筠要去往合歡宗必須經過此縣城,就像箬竹為了重找任務對象而來紅袖招。這些人本就是流連花叢的紈絝,他們仍然在過著自己最尋常的生活而已。

    只不過吸他們入幻境的,是真實世界中紅袖招廂房內的那副畫。他們在第一次來紅袖招時,在第一次進門時候,就已經著了道。

    只不過畫中虛假世界被構造的太逼真,誰也沒有發現端倪。

    箬竹突然想起她丟失的那隻耳墜,或許並非偶然。

    但凡那耳墜在她身上佩戴著,便能化解去世間十有九分的幻術,她也不可能連跌入畫卷都察覺不到。

    她與景問筠不知從何時起,生出了一些話不用說盡,就能明白言下之意的默契。

    箬竹雙手拿起空白畫卷,前後左右仔細檢查了一遍,奇的是並沒有發現異樣。這白紙或畫軸中,絲毫沒有藏匿另一個空間的痕跡。

    景問筠道:「找不到沒關係,能把東西毀掉便是了。」

    隨著他話音落下,景問筠掌心蓄出一團靈火,抬手就朝畫卷打了出去。

    景問筠這人做事和他說話一樣,追求簡單直接,能用兩個字表達清楚的事,絕不會說三個字。能動手迅速解決的麻煩,絕不動口花時間處理。把無情一詞,貫徹到了底。

    就比如這晌,箬竹尚且沒反應過來他蓄火做什麼,那團靈火就已經覆在了畫卷表面。

    但神奇的是,紙包不住火,紙漿遇火應當一觸即燃才對。可景問筠的靈火打在這幅空白畫卷,並沒有讓紙張燃燒起來,反而如同泛著紅光的光球,滾動著跳躍著。

    火光愈漸黯淡,最終熄滅。

    屋中又只剩下夜明珠散發出的如玉白光。

    就在光芒瞬息變化的剎那,箬竹眼瞳閃了閃,驀地想起了什麼。

    火光熄滅,只余白光。

    她低聲喃喃了兩遍這話,她突然跑到窗戶邊,把頭探出去張望,並且喊道:「景問筠,你快過來看!」

    箬竹伸手指著半座城的屋舍,她道:「現在是亥時一刻,不該是家家戶戶都入睡的時辰。可你看這整座城,包括權貴府邸,包括酒肆客棧,居然沒有一處是點著燈的,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還有還有……」箬竹續道,她沿著這個思路頓時想起來很多不尋常,在這晌一股腦都說了出來,「我們昨晚自從寺廟裡出來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火光。客棧的店家藉口說蠟燭受了潮,其實很有可能是騙人的。」

    「你今早應該吃過它家的早點了吧?有沒有發現,那家店所有的茶水和飯菜都是涼的?雖然說現在是夏日,喝涼茶吃寒食能消暑解熱,可連豆腐腦都不是熱的,就很奇怪啊。我現在懷疑,他們有柴,但根本點不著火!」

    「再看這紅袖招的屋頂,全是價值連城的夜明珠。」箬竹探出窗外的半邊身子收了回來,轉而抬手指了指他們現在所處的房頂,「有錢也不是這樣花的吧!至少像後廚、柴房之類的地方,沒必要炫富吧。」

    「可我們剛剛翻窗去屋頂,你也看到了,都別說廚房,就連茅廁都是用夜明珠照明的,也不怕把錢熏臭了。」

    她語如珠連炮,巴不得把想到的線索都說出來,趁著喘氣的間隙,還在想有沒有遺落的細節。

    直到說的口都幹了,端起桌上涼茶喝了兩大口,才發現,景問筠似乎還沒對她說的話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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