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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2:34:35 作者: 暮行也
    除了想拆穿驗明司家大小姐的身份,箬竹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她在人間生活半載,清楚世家階級與平民百姓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不亞於牛郎織女間所隔銀漢。

    雖說哪怕真相大白,她也可以坦言是司鈺柔出逃在先,但司鈺柔身後有司家做靠背,千金大小姐的身份擺在那兒,池惟青顧及司家幾代忠良的面子,頂多也就是敲打她幾句,逐出宮去。

    但自己就不一樣了,冒名頂替,欺君之罪,甚至是沒有名牒在冊,憑空出現在梁朝地境的可疑之人。

    條條重罪壓在頭上,池惟青沒法保她。

    而且……池惟青會保她嗎?

    箬竹不敢確定,君王的寵愛,有幾分因為是司家大小姐的身份,又有幾分才是純粹她這個人。

    兩者剝離開後,孰輕孰重,她沒有信心。

    雙唇緊抿,面前突然出現一盤八寶燒鴨。

    箬竹側頭,看見池惟青雙手各拿一把金刀,剔下色澤金黃的燒鴨皮,內帶些許入味白肉,將切好的燒鴨薄片整齊擺在另一個小碟子中。

    「朕瞧你今晚總共沒吃幾口膳,這晌必然是餓極了。」池惟青低頭細心幫她切著肉,邊道,「任由旁人如何行事,善也好,惡也罷,都不如充實口腹重要。」

    箬竹喉頭忽就一哽。

    池惟青待她過分好了,是與天宮上她那些個仙君好友全然不同的好,滲透入骨髓血液。

    忍不住就惹人貪戀,依賴……

    只是不知等他知曉身份真相,還會不會一如既往?

    箬竹腦海中頓時又冒出了黑白兩個小人。

    黑小人:你有點出息行不行!你可是天族姻緣神,天宮上的箬竹仙君,還稀罕一個小皇帝不成!

    白小人:就是就是!你之前在獵場時候怎麼想的?你明明說只要池惟青對你有丁點兒不好,就立馬割斷感情。

    這回倆小人的立場,居然出奇一致。

    黑小人:天涯何處無芳草,小皇帝就是一根草!

    白小人:多情別被無情惱,愛情比不過豆腐腦!

    黑小人白小人齊聲:豆腐腦甜味鹹味都是軟,沒用。

    箬竹暗暗朝它們點頭:我明白了。

    她是頂頂高貴的天族仙君,怎麼能為情所困。

    反正自己不是真正司家大小姐的事遲早該讓池惟青知曉真相,不如就利用今天的機會,坦白。並且看看池惟青對她的感情,到底有多真。

    僅是出自身份的恩寵,她箬竹仙君,才不屑要!

    「陛下,我有事同你說。」箬竹站起身走到了桌案側。與其讓司鈺柔指控她,甚至或添油加醋或顛倒黑白,不如她自己講明白。

    池惟青抬眸笑望她:「有什麼事這樣重要?竟讓你連燒鴨都顧不上吃?」

    箬竹盯著他飽含深情的眼睛,緩緩啟唇:「確實重要。」

    她道:「陛下,我名叫箬竹。」

    「朕知道。」池惟青神色不變。

    「不,陛下不知。」箬竹嘴角輕扯動,「叫箬竹,不叫司箬竹。我……不姓司。」

    池惟青執著金刀的手微頓,擱下時與翡翠玉盤敲出細碎輕響。

    「真正姓司的人,是她。」箬竹續道,手指向被侍衛壓著跪在殿中的司鈺柔,「她才是陛下當初欽點入宮的,侍御史司易大人的長女,司家大小姐司鈺柔。」

    聞言,司鈺柔震驚瞪向身著貴妃華服的人。

    她怎麼也沒想到,箬竹居然會自爆身世。半點不摻假,也不美化。在皇帝、妃嬪,乃所以內侍宮娥面前直接扯下遮羞布。可她被侍衛拿布巾堵住了嘴,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嗚嗚聲響。

    「給她鬆綁吧。」箬竹對侍衛發話。

    司鈺柔嘴巴終於得了自由,呼吸喘過氣來。

    箬竹完完全全打破了她所有計劃,甚至連自己最後的底牌也被翻了過來。事情進展到這一步,她除了拿捏住箬竹假身份的事,借題發揮,絕無可能翻身。

    司鈺柔想明白這點,言辭激烈,情緒激動:「你霸占了我的身份,怎麼還能這樣理直氣壯?!」

    她說著就要站起來,但立馬又被侍衛壓住肩膀跪下。

    箬竹直接被她的話逗笑了:「我一沒偷,二沒搶,三沒殺人放火,我當然可以理直氣壯。反倒是你,欲在水下加害於我,你才不該理直氣壯。」

    「沒偷沒搶?」司箬竹反問,譏諷冷笑,「你偷我身份,搶我身份!你就是小偷,是強盜!你怎麼配說自己沒偷沒搶?!」

    相比起她的無理不饒人,箬竹顯然平靜得多。

    她在黑白小人一席話想明白後,就是衝著講清楚所有事去的,所以她根本不懼司鈺柔。

    「你是不是對偷搶這兩個字,有誤解?」箬竹淡淡道,「我從沒想過替代你,而是當初,你自己不要這個身份,我又恰好坐在路邊茶肆吃茶,被你那件鵝黃色衣衫倒霉砸中,被司府家丁誤認做是你,才將錯就錯進了宮。」

    她整段說辭沒有一句假話,只是隱瞞了自己真正願意進宮的原因,在於姻緣簿。

    但這點無從考證。

    箬竹端的是落落大方:「陛下,我所說這些皆可宣司易司大人及其夫人進宮詢問。」

    池惟青只是盯著她,漆黑目色落在她臉上,一寸寸挪移過,少了方才的柔情,犀利如刃,似是要把她的每個皮膚細胞都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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