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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2:34:35 作者: 暮行也
    池惟青不知她心緒,只在洞悉她忽而鬆弛的呼吸時,眼底划過一抹難言的苦澀。

    他目光淡淡瞥過窗台邊飼養著兩隻烏龜的水缸,用手指沾了點水,轉而按在箬竹白淨光潔的頸窩,略有些用力地壓了壓。

    「但朕記仇。新帳舊帳兩回挑釁朕都記在心裡,今日便先戳個章,總有讓琴語宮燭火通宵的那天。」

    他指間動作和唇間語調皆是慢條斯理的隱晦,箬竹卻能聽出箭在弦上的緊繃,和鳴金收兵的隱忍,也不乏對攻城略地的志在必得。

    她剛降下溫度的脖頸再度發燙,猛地提起力氣推開近在咫尺的池惟青,跳下桌案。

    雙腳踩在微涼地面有種久違的不真實感,又看見收在旁側的花鳥屏風,趕緊拉開擋在兩人中間。

    待做完一切,聽動靜,確認池惟青已經去到外間歇息,心跳還是久久不得平復。

    她方才險些……

    居然險些就要淪陷在池惟青的臂彎里了?

    真是身而為神的罪孽啊,罪孽!

    箬竹四肢大張躺在床榻,眼睛睜開盯著繡飾精緻的床帳頂。她下午睡了太久,這晌又經過情緒起落,半點睡意都無。

    聽見一門之隔的外間傳來細碎粗重喘息,箬竹臉頰不由得一熱。

    想起自個兒目光掃過,盤龍柱聳立,她訕訕咳嗽了聲:「陛下……」

    「何事?」池惟青比往常喑啞的聲音傳來。

    箬竹抬眼看向屏風雕繪的龍鳳盤旋,貝齒輕咬住下唇:「醫書上說,紓解不當有損身體。陸婕妤和其他幾位姐妹的寢宮就在旁側,陛下不如……」

    「阿竹。」池惟青乍然打斷她。

    「不可濫情,只專待一人,是你教給我的道理。還有,我從來不喜歡陸晗霜。」

    箬竹聞聲怔祝

    她今晚的反應好像格外遲鈍,總是在池惟青短短一句話中就呆愣半晌。

    又聽外間傳來「歇了吧」,她闔唇緘默,聽自己心跳撲通良久,才想明白最後那句話的內涵。

    刻意提起陸晗霜,以及諫言池惟青去別處,其實是她的試探。

    除了人神相戀難有好下場,她實在找不出其他能讓自己割捨掉愛意的藉口。便想著,只要池惟青對她有丁點兒無情無意,她就有理由說服自己抽身而出。畢竟她們做仙君的,不會容忍自己受委屈。

    可偏偏,從入宮到現在,池惟青無數次間接地向她表明不喜陸晗霜,也一次沒傳召過其他后妃。直到在瞬息之前,池惟青似乎給了一個她早有猜測,可因為不敢相信所有從來無法確定的答案。

    甚至……沖入火海救她、跳進湖水救她、以身餵狼救她,沒有過多柔情蜜意的言語,卻用豁出性命的行動訴說著她在他心目中與旁人不同。

    就如夏日暑氣、冬日霜寒,一點點沁入骨髓,悄無聲息占據了整顆心臟。

    箬竹翻了個身面朝牆壁,越發失眠煩悶了。

    圍獵秋獮總共三日,雖然池惟青在第一日就傷了腿無法下場,但最初定好的規矩還得繼續進行下去。

    箬竹心緒煩雜就想做些別的事轉移注意力。她接連兩日策馬穿梭林野,酣暢淋漓,就差把獵場中的獵物狩空。

    本來以為這樣多少能讓她不去想池惟青,誰知三日圍獵期滿,當她瞧見池惟青站於高台,身後旌旗獵獵,目光又不受控制地停留在那道身影。

    完了,她心想真是大寫的完了。

    以前是巴不得別見著小皇帝,避之如瘟神,現在成了見不著心裡難受得緊。

    她晃了晃腦袋,拋開這些污七八糟的想法。而後就見江聞拿出一卷裝裱精緻的畫,是池惟青早就說好要賞給秋獮中撥得頭籌之人的褒獎。

    她倒不擔心那副胖憨的猛虎下山圖會被別人看見,單憑這兩日她拼力打獵的勁兒,就不可能有人超了她去。

    但是,凡事都有個但是。

    箬竹萬萬沒想到池惟青居然當著百官的面,徐徐打開了那副畫。

    一隻胖乎乎圓滾滾的虎,登時躍然紙上。

    那些個懂畫的公侯將相,礙於池惟青在此,想要拍個馬匹,很是艱難地表示:「真是……好畫。」

    池惟青道:「此畫,是朕與司貴妃共同落墨而成。」

    有人狐疑反問:「司貴妃?」

    箬竹朝他尷尬笑了笑,便看見池惟青走下高台到她面前,拉起了她的手。

    「阿竹從狼牙下救朕性命,自然擔得上貴妃之位。」池惟青這話既是為眾臣解惑,也是對箬竹說的。

    他專挑了這樣的場合和緣由叫她名正言順,憑真心與本事,不靠美色,也不靠家世。

    箬竹感覺自己臉頰再度紅了個透徹。

    後來池惟青再說了些什麼,她腦子發懵的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直到秋獮圍獵正式結束,鑾駕回宮,箬竹趁機把自己的手從池惟青掌心掙出,頭也沒回地跑了。

    池惟青望著她堪稱落荒而逃的背影,又想笑又想嘆。

    分明講那些個調侃之語信口就來,還曾一本正經地說過什麼「旦為朝雲,暮為行雨,乃生而為人的需求」,怎真到了自己身上,只拉個手就能羞成這樣?

    世間怎會有如此可愛且招人喜歡的姑娘。

    箬竹一路小跑徑直上了季似鳶的馬車,看見車內小桌上擺有涼茶,捧起來就喝。

    好幾盞茶下肚,臉上溫度才稍稍褪了些,擱下茶盞迎上季似鳶滿目詫異,她抬袖擦了擦嘴角水漬道:「似鳶,我問你個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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