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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2:34:35 作者: 暮行也
好在很快就走到了關押閆玄度的那間牢房,箬竹讓獄卒打開牢鎖,然後讓周圍所有人都退下,獨自進入。
大約是池惟青特意吩咐過,這間牢房不同於其他,被人打掃的乾乾淨淨,桌案以及文房四寶皆有,就連嵌在高牆的窗戶,採光都要更好些。
閆玄度此時就坐在桌案後,身上單薄囚服沒有沾染血跡,可見並未經歷過嚴刑拷打。
「閆將軍。」箬竹換了副男子嗓音叫他。
閆玄度聞聲抬起頭來,對上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沒問她是誰,而是開門見山道:「有什麼事?」
箬竹好像突然知道,當初陸太尉為何會收個小乞丐當義子了。
閆玄度的眼睛像是塊黑玉,與池惟青深邃且蘊含帝王威壓不同。他的眸底仿佛是汪旋渦,神采奕奕,有不斷將人捲入聽他說話的魅力。就連在暗無天日的牢獄中關了數日,也不見黯淡與灰燼。
箬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反問,而是道:「閆將軍戍邊有三年了吧。」
閆玄度滿目警惕地審視著她,沒說話。
箬竹也就坦然接受他所有目光與猜測,畢竟自己從進門起就沒有自報身份,而以閆玄度身為將軍的敏銳感,難免會對她來探監的目的揣度幾番。
「我今天來呢,就是想問將軍幾個問題。」箬竹語調放得很輕鬆,「將軍完全不用緊張的。」
閆玄度聞言立馬側撇開頭去,眼底染上幾許不耐。自從他被押解回京關入詔獄以來,御史台提審了他一次又一次,軟磨硬泡各種辦法都用盡,無非是想從他口中套出不利於陸太尉的話。
而他,是絕不會背叛義父的。
但箬竹並不在意他的態度,在桌案前盤腿坐下,恰好能與閆玄度平視。又單手支額撐在案上,神色隨意地從腰間解下一壺酒,不像是來審問的,倒更似久別重逢的好友敘舊閒聊。
閆玄度觀察著她的舉動,就在心裡下了評判,無非是想用烈酒讓他醉後吐真言。呵,這可太低估他的酒量了。
可緊接著,箬竹就顧自拔開酒壺塞子,仰頭喝了兩大口。
她眼眸餘光瞬間捕捉到閆玄度挑了挑眉毛,笑道:「都說了不用緊張,我不過是有些好奇。」
「將軍當初請命戍邊,心裡想的究竟是忠君報國?還是……」箬竹頓了頓,「為了功成名後向陸太尉提親,求娶自己的義妹?」
「自然是前者。」閆玄度當即回答。
箬竹隨之低笑出聲。
倘若閆玄度依舊保持沉默,她可能還會在心裡捏把冷汗,怕自己說錯話前功盡棄。但他這麼著急回答,像是迫不及待地否定後者,箬竹就知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閆玄度破防了。
「有些話閆將軍忽悠忽悠御史台那些迂腐老頭兒呢,就罷了,騙我大可不必。」箬竹在他一瞬不瞬的注視下又喝了口酒。在酒壺放下,露出清秀臉龐的剎那,端出恍然大悟狀,「還是說,閆將軍其實是在騙自己?」
騙自己相信所做一切並非為了陸晗霜。
不給閆玄度絲毫辯駁的機會,箬竹續道:「可陸晗霜現已進宮成了陛下的妃子。閆將軍就該明白,不論是她還是陸太尉,都沒有選擇你。」
「哪怕陸太尉的野心真在那一天實現了,他也不會重新選你。因為……好馬不吃回頭草,你只是顆棄子。」
被當做替罪羊而關入大牢的棄子。
箬竹刻意將語速放慢,她看見坐在對面的人瞳孔驟縮,便知短短兩句話,同時打破了閆玄度對陸晗霜的幻想,以及遲疑了對陸太尉的效忠。
閆玄度深提一口氣,沉聲道:「你別浪費口舌了,就算我是棄子,也絕對不會背叛。」
箬竹無辜聳了聳肩:「我可從沒說過要你背叛的話,閆將軍曲解了。」
說完,她就站了起來,轉身欲走。似乎真是閆玄度誤解了她的意思,所以不悅終止對話。
而在抬腳跨出牢房的剎那,箬竹如願以償聽到閆玄度詢問她是誰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箬竹勾唇回眸,朝他眨眨眼睛:「是天宮中庇佑你的星宿埃」
星辰在黑夜為人照亮青石板路,她是在警醒閆玄度。明路在此,勿葬送了大好前程。
箬竹施施然離去,她敢伸手向池惟青要上千兩銀子來策反閆玄度,就絕不會打沒把握的仗。
閆玄度此人雖說是小乞丐出生,但在太尉府耳濡目染這麼多年,算得上文武雙全,是個難得的人才。
而箬竹篤定,陸太尉對他的所有教導,都不過是想把這個義子培養成最鋒利的武器。可對於武器,主人是不會告訴他孝道的,只會灌輸他忠誠。
兼之自古所有聖賢論忠,說的都是忠君之道、報國之道。閆玄度飽讀書籍,不可能不懂這個道理。所以她只需要把他心底的忠義,挖出來。
至於那壺酒,不過算是個開場白。
閆玄度到底戍邊了三年,跟五大三粗的將士們煮酒論英雄慣了。比起御史台那些老頭撫著長須,娓娓道來,顯然是用壺清酒更能引得他聽自己說話。
箬竹從詔獄出來後,沒有直接回琴語宮,而是去了趟紫宸殿。
剛走到門外,就見唐進從裡頭退出來,向她行了個禮,小聲道:「陸婕妤在裡頭。」
箬竹點頭瞭然:「那我在偏殿稍等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