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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8:20:42 作者: 花笙釀
    「我沒那麼浪費,洗了一樣用。」柯銘誠把那條口袋巾拿起來在手裡把玩,有清淺的香味傳出來,和欒清衣服上的一樣。

    「我們年齡相仿,就不必尊稱了。」

    「您是上司,應該的。」欒清不軟不硬地拒絕了,明顯並不想和柯銘誠再有什麼交集。

    他向莊組長告白本是私事,可是因為醉酒而說了出來,聽到的是老闆已經很尷尬,後來還被老闆帶著聽了回牆角,更是讓他不知道怎麼理解這個事才好。

    本來聽說莊組長是協議結婚他應該很開心的,至少他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可是這兩天冷靜下來以後,他並沒有高興起來。莊組長拒絕了他是事實,不管他和別人結婚是真是假,他拒絕自己是真的。

    另外就是,柯總被他捲入其中,讓他很在意,尷尬為難到都顧不上多想莊組長的事。

    柯銘誠點頭,先是說:「我一直以為我是個平易近人的上司,在研發中心有不錯的形象。」言罷他露出了一個無奈又有點受傷的神情。

    欒清見他誤會,連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您確實是平易近人的好上司。」平易近人到把喝醉的下屬送回家,還照顧他的地步。

    「您?」

    「你……柯總你人很nice。」

    「謝謝你的好人卡。」柯銘誠收拾文件起身,問他,「吃晚飯了嗎?」

    「還沒。」

    「那一起吃點。」他不是詢問的語氣,帶著點上位者不容拒絕的命令口吻。

    柯銘誠知道,要是問,這人鐵定要拒絕。可偏偏,他現在對人挺有興趣。雖然他喜歡老莊,但是老莊既然拒絕了他,是不可能輕易回頭的,那他要是能把人追到手不算不講道義。

    「想吃什麼?」柯銘誠第二個問題直接就來了。

    他的態度太自然,果然欒清就不知道怎麼拒絕了,只好應道:「看你,我不挑。」

    柯銘誠沒帶他在公司附近吃飯,刷好感的時候不能讓人太有負擔。他帶著人去了自己的地盤,他玩票開的一家私房菜館,菜還算能拿得出手,尤其他是老闆,不用非得跟菜單點。

    「這是我的店,吃得喜歡以後常來,報名字打七折。」

    欒清吃得確實滿意,雖然面對柯總有點彆扭,但是美食總是讓人降低戒備和抗拒。他很輕地笑了一下,說:「七折那不是沒得賺?」

    「也不是靠著這店賺錢,主要是有個招待朋友和重要客戶的地方。」

    聽到這話,欒清抬了抬眸,心想那他算是朋友?但他沒問,他們交集無多還有點尷尬,又是上下屬關係,並不合適問這種問題。

    那頓飯之後,很快到了過年,公司放假,欒清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回老家過年。

    他基本不回老家,除了按時打錢給爸媽,他幾乎是能不回就不回。他出身在雲南偏遠的農村,這裡民風並沒有沿海開化,觀念仍然比較守舊。

    他從上學起就是第一名,小學、初中、高中,到哪裡都是年級第一,省狀元的成績考上的清華,毫無疑問是全家的驕傲。因為他會讀書,而弟弟妹妹不好學,所以全家唯一讀書的機會給了他。家裡窮,當時為了送他上學,弟弟妹妹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了。

    他也確實沒有辜負家人的期盼、犧牲和栽培,清華畢業時申請到了劍橋的全獎,劍橋畢業跟了莊亦云的組,現在在森藍,不管是收入還是社會地位,都很體面。但大概人就是不能完美無缺憾,他性格內向不善言辭,這麼多年都有些擺脫不掉的自卑心理,最關鍵的是,他是個同性戀。

    同性婚姻法通過之後,他鼓起勇氣和家人出櫃,和顏延不一樣,他得到的不是理解與支持。

    他們的身份是被法律認可了,但不代表全社會的真正接納。在偏遠的山區農村,這件事說出來讓欒家塌了頂樑柱。當時他是被他爸打出門的,抽得鮮血淋漓,背上至今還留著疤。

    他爸說:「不改好你就別回來了!」

    他媽說:「是不是媽上輩子造了孽,才報應到你身上?」

    弟弟妹妹看他的眼神也變得奇怪起來,尤其是早早結婚已經生了小孩的弟弟。

    從那以後他就不怎麼回去了,只是按時給家裡打錢,工資的一半都給了家裡。他讓父母失望,至少在物質上要多補償一些。至於這錢他爸媽拿去補貼弟弟妹妹,還是自己存著,他都不管,給出去了就是他們的。

    原本幸福團結的家庭,就此分隔兩端,一個人過年的孤單寂寞只能他自己消化。

    他住的老小區,過年時特別熱鬧,空巢老人們的子女歸巢,家家戶戶紅紅火火,只有他是一個人。

    除夕這天他給自己做了四五個菜,拿出了老家帶來的酒。柯銘誠把他撿回家的那天,他一個人其實不止喝了一斤,他至少喝了一斤半。他酒量很好,他們那幾乎沒有酒量差的男孩子,從小鍛鍊出來的。他還剩兩壇老家的酒,他爸釀的,是他被掃地出門以後妹妹給他寄的。

    他很珍惜,每年只有過年的時候拿出來喝一點。

    柯銘誠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正準備開吃,電視上放著春晚,聽著至少熱鬧。

    他看到來電提示的時候還有點恍惚,很意外,這一天居然會收到老闆的電話,以前他和老闆沒有單獨接觸過,一切都是來源於那次喝醉。

    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一些什麼,老闆沒理由在這樣的日子找他,可是大概是一個人過年太孤單了,沒有任何人在這時候聯繫他。柯銘誠來了,他完全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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