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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2:17:48 作者: 周白/對鏡拔舌
他一向如此,人與人之間不過金錢利益關係,一切都是赤裸裸交易,他不屑向弱者付出感情和尊重。
這樣的人,不會知道愛是什麼東西。
我隨何厲去了他在附近的一間公寓。
「回你住處的路已被封鎖,走其他路太繞遠,不如到我那裡。」何厲這麼說,我似乎並無拒絕的理由。
我借用他一間浴室洗澡,等我出來,何厲已經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裡看電視裡重播的娛樂新聞,有位女星被爆是某位富豪私生女,一群不相干的人坐在一起挖她十八代家史。
這個世界真真太無聊。
何厲拍拍身邊的位置,喊我坐,「即玉,過來。」
我坐過去,打呵欠,「幹什麼,再不去睡覺天都亮了。」
「我後背痛得睡不著。」他一臉痛苦。
我的氣勢立刻弱下去,再不敢表現一絲不耐,心虛問他,「那你想做什麼,我陪你?」
「真的?」他揚起一條眉毛,仿佛不信。
「真的。」我誠懇的點點頭。
他輕輕笑,慢慢靠近我,伏在我耳邊低聲說,「我想親親你。」
我抬起頭,撞到他的視線,他的眼睛仿佛要一直看進我心裡。
最好的記憶到此為止。
在以後全部不堪回首,恨不得能夠消除記憶。
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以前讀書時的一個女生。
她是開朗活潑的女孩子,坐在我旁邊,笑臉如燦爛陽光,每日都晴天。人人見她都忍不住讚嘆,多麼無憂無慮的女孩。
我見過她哭。
有一日放學後與同班男生踢足球,很晚才回到教室,所有人都走光,只有她坐在位子上,並未看見站在門口的我。
我聽見她輕聲念一首古詩,未念完,眼淚忽然從眼眶裡滾落,她終於掩住臉伏在桌上慟哭起來。
我不知道她發生什麼事,呆呆站一會兒,悄悄退出去,替她掩上門。
同伴其他男生陸續回來,我擋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去。
「裴即玉,你幹什麼,快讓開呀!」男生們鬧起來。
我只漲紅臉,不說話也不讓開。
那時正是十四五歲的年紀,已經知道保護女生。我不能讓任何人看見她獨自哭泣。
最後還是那女生自己拉開門走出來,她眼角淚痕猶在,輕聲對我說,「謝謝。」
因這件事,學校很是風傳了一陣我與她的緋聞。
這麼多年過去,那女生的姓名音容俱已模糊,唯獨當日她念的那首詩印在腦子裡。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
我終於能夠理解當年那女生伏桌痛哭到失聲的心情。
第27章 畫虎
下午去了一家理髮店。
理髮師年紀不大,偏偏下巴上留著一撮小鬍子,顯得不倫不類的。
他問我,「先生想要剪什麼樣的髮型,要燙還是要染,我們店的價錢最公道,一分錢一分貨。我的手藝也是很不錯的,許多客人理過一次,以後回來還是找我……」
我即使打斷他的喋喋不休,「我要把頭髮剃光。」
「剃光?」理髮師一時愣住,手都不動,「一根頭髮都不要?」
我點頭,重複,「一根不要。」
他訕訕笑,「這位客人真是與眾不同,其實光頭也是今年的流行趨勢,上季米蘭時裝展上也有模特頂光頭走T台……」
「我只是要到少林寺拜師出家,希望方丈到時看到我的誠意。」我沖他眨眨眼。
理髮師終於閉緊他的嘴巴,飛快幫我剃好頭髮。
走到前台交錢,一路吸引眾人目光。
一出門就與凜冽寒風狹路相逢,整顆腦袋曝露風中,好似被人掀開腦殼向其中倒冰水。
不得已,路過百貨大樓時進去買了一頂毛線帽戴在頭上。
趕在傍晚之前回到醫院,先去見孟斯齊。
脫下帽子向他展示自己最新髮型,開玩笑,「以後你可省下鏡子,自我腦袋上即可得到清晰倒影。」
孟斯齊駭笑,「即玉,你這是做什麼,怎麼把頭髮全都剃掉?」
「反正不久頭髮都要掉光,與其看著它們一縷一縷的卡在梳子裡,不如現在來一個痛快,凌遲才是最可怕。」
我的治療安排在明天,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準備好。
孟斯齊正在看x光片,聽這話,啼笑皆非的說,「結束治療之後頭髮仍會長出來,甚至比之前更加濃密黑亮,你可放下一百個心。」
自然是要長出來的,不然叫病人痊癒之後永成不毛之地,從上到下拔不出一根毛,那怎麼成?簡直是要愛美女生去死。
「掉光的頭髮可以長回來,那麼如果一個人心死呢,心可以再出一顆嗎?」我忽然問。
孟斯齊即刻察覺不對,他放下手中片子,問我,「你今天有見過誰?」
我默然不語。
我害怕在他面前暴露我的難堪。
見我不答,孟斯齊嘆口氣,他說,「心不會再長出一顆,因為沒有誰的心會死。只要你仍活在這世上一刻,心就不會死。」
他透過鏡片靜靜看我,「有時候你以為心已成灰,但它只是受傷,而時間會讓傷口痊癒。你的心沒有死,它仍在你胸口鮮活跳動,強健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