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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2:17:48 作者: 周白/對鏡拔舌
    有一瞬間,似乎所有往事都彌散,只剩下他的體溫貼近我。

    我將所有人都忘記,只在心中無聲祈禱,四海八荒,不管哪一路神仙,請容我多停留在這人世一刻,我想要愛上這個人。

    這是我唯一的願望。

    緊張多日,一時放下心,疲憊如潮水將我淹沒,竟就那樣靠在孟斯齊身上睡著。

    醒過來已經躺在自己床上,天色早已昏暗,房間裡只點著一盞壁燈,散發著明亮柔和的光。

    孟斯齊守在我床邊,見我醒來,默默注視我。

    「你足足睡了有六個小時。」他嗓音嘶啞,下巴也冒出一層青色胡茬。

    「看你這樣子,好像幾天沒合眼似的。」我笑他。

    「我怕我一睡著,你就回來。」他輕聲說,「我不看著,你又從我眼前逃走。」

    原來這幾天,他就這樣守在家中等我。

    「你不會再回來。」他說,「你就那樣消失,我再也見不到你。」

    「怎麼會,」我哭笑不得,「我說過我會接受治療的,怎麼會不告而別。」

    「我當你只是騙騙我,我以為你嫌我煩,所以一個人偷偷跑掉。你不知道到我有多後悔,怪自己不該逼你太緊。」我的一隻手被他緊緊攥著,貼著我的掌心灼熱,「你說過你生無可戀。」

    我聽得他話中的不安,不由嘆口氣,我以前太不爭氣,連帶叫他為我擔心。

    「我那時只是太失望,說句氣話。」

    人不會永遠活在失望中。

    「我遇到以前認識的,與他做個了斷,所以花費這麼天時間,」我對他說,「教你擔心,真對不起。」

    孟斯齊並不問我遇到誰,他對我微笑,「你能重新回來,已是對我最大的安慰。」

    「我不會再離開了。」我說。

    父親終於肯搬進醫院。

    我對他說,「你這樣,媽媽不會高興,你不要讓她為你擔心。」

    這世上父親唯一在乎的人只有母親,哪怕她早已不在人世,他依舊牽掛她。只有她能令他心軟。

    父親住進孟斯齊所在的那家醫院。

    主治醫生看過父親的病例,對我和陸青繁搖搖頭,然後離開。

    父親最近常常昏迷,我已知道他不能堅持太久。

    他熟睡的臉上帶著安詳笑容,仿佛不覺得一絲痛苦,我想他是夢見年輕時的事。

    年輕時他有母親。

    陸青繁陪我走出病房。

    自前幾天不歡而散,我和他再見面時已很少說話。他一見我便繃緊臉,活脫黑臉門神,拍張照片便可貼到門上,從此保家鎮宅。

    我對他說,「你先回公司吧。」

    「你去哪裡?」

    「我與人有約。」我與他約在今天今天進行身體檢查,商定治療方案。

    他皺眉,似乎對我十分不滿。

    「即玉,你不要再任性。」

    我都無力與他再爭辯。

    恰好此時孟斯齊迎面走過來,看見我和陸青繁便停下,我鬆口氣,不必再繼續和陸青繁糾纏。

    上班時的孟斯齊總是面無表情,不苟言笑,與平常的他簡直形同兩人。

    他將一份病歷夾在身側,對這陸青繁輕輕點頭示意。

    幸好兩人都認識,不必我替彼此介紹。

    「即玉一向嬌生慣養,這些天勞孟醫生替我費心照顧他,十分感謝。」陸青繁先開口,神色冷淡,明明在說感謝的話,字句之間卻像夾著冰碴。

    孟斯齊比他不遑多讓,「這是我份內的事,陸先生客氣了。」

    兩個人站在醫院的走廊中,安靜的刀光劍影,電閃雷鳴。一人著白袍,一人穿黑裝,活似黑白無常。

    我站在兩人之間咳嗽一聲,對陸青繁說,「我和孟醫生還有點事要商量,你先走吧。」

    說罷拉著孟斯齊急急離開此地。

    直到孟斯齊的辦公室我才長吁一口氣。

    「剛才我幾乎以為你們會動手。」

    簡直如看舊式武俠小說,兩大高手對陣,死死盯住對方半天,額上出汗頭頂冒煙,終於一方受不住,從口裡吐出血來,認輸。

    光用精神和意志便可殺傷對手。

    「是他對我有敵意。」孟斯齊一邊看病歷一邊說。

    「他誤會你我關係,怕我遇人不淑,他覺得你是有錢沒心的紈絝少爺,玩弄我感情。」我說,「他想太多。」

    孟斯齊終於笑了笑,說,「他也不算誤會,我的確熱烈追求你,但我對你死心塌地,絕不二心。」

    我臉紅,轉移話題,「我最近難以入睡,常常痛醒,阿司匹林不再管用。」

    孟斯齊笑容僵一下,他看著我,眉眼間略見焦慮。

    我便知道不好。

    「情況不妙?」我小心問他。

    他笑得勉強,「沒關係,我會給你加新的藥,沒關係。」

    「嗯。」

    氣氛一時尷尬,我看見孟斯齊的手不可見的顫抖。

    還是太晚,我醒悟的太遲,還是來不及。

    「我祖上諸多人死於不治之症,祖父以為是為富不仁造得孽根,直至過世一直致力於慈善事業,誰知到還是躲不過。」我忽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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