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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2:17:48 作者: 周白/對鏡拔舌
我在喬朗注視下醒來,一睜開兩隻眼睛就看到他坐在床邊,不聲不響的望著我,不知那樣有多少時間。
我慶幸昨夜是合衣倒下,否則此刻在他面前穿衣該有多尷尬。
「你不該隨意進我房間。」我坐起來,「我被你嚇到。」
「對不起,我只是想看看你。」他開口,神色有些疲憊,或許昨夜混亂,一直沒有睡下。
我還有什麼可說,人在喬家屋檐下,只能暫時低一低這顆不值錢的頭,任他看罷。
今日晴朗天氣,明亮陽光落在房間內,我終於看清眼前的人,他比四年前成熟許多,穿一身黑,頭髮剪得很利落,一絲不亂。
他是喬家的二少,他不是我遇到的那個一無所有的落魄少年。
反觀我,窘迫潦倒,半條命都已不在自己手心裡。
「我有四年沒見過你,」他開口,「我以為你會回去裴家。我一直找不到你。」
「我一直在別處----你還找我做什麼?」我問他。
他漆黑的眼睛注視著我,教我想起很久以前,我們初相見。
人生最最好,只有初相見,之後故事都多餘。
「四年前,我離開你另有原因。」
我一點都不驚奇。
昨夜喬意語焉不詳的幾句話,已足夠我想像。我若活是在一部小說中,那麼作者真真是沒有想像力,我嘆口氣。
「因為有人會拿我威脅你?」
電視劇里演爛的情節,我明白。
喬朗立即警覺,「你見過喬意?」
「昨夜,我起來找水,在樓下碰到他。」我說,「他對我說了一些事,但並不多。」
喬朗臉沉下來,我看得出他憎惡喬意,正如喬意憎惡他那樣。
「他知道什麼!!」
我苦笑,「至少比我知道的多。」
我是當事人,但我永遠是知道得最少的那個人。他或許這麼做是為我好,但我一點都不好,我一個人茫然無措,疼得要死卻不自知。
「不過如今我都知道了,」我對他說。「那麼久的事其實你根本不必放在心上,我早已不在怪你。」
我會為他離開裴家動機亦不純,我有我自己的私心,我沒有權利去責怪他,一切是我自作自受,埋怨他人無益。
「不,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突然激動,猛地站起來,椅子被他撞翻倒地。
我看他,他徹夜未眠的眼睛通紅,但那樣犀利,像一頭奔跑在荒野上的獨狼,灼灼逼人。
我想起喬意的話----「喬朗是個摧毀一切的惡魔。」
當年我遇到的那隻雛鷹,如今已長成鋒利牙爪。
喬朗幾個深呼吸才平靜下來,他將椅子重新扶起來,坐下。
「請你聽完我的故事,裴,這時我唯一的請求。」他說。
我只得答應。
他說的是一個和喬意不同的故事。
第20章 賭徒
二十多年前,喬朗的母親是富家小姐,家中富足,雖不能供一擲千金,但足夠保她一世天真無憂。
她在一次宴會上遇到喬朗的父親,成熟英俊的男人,風度翩翩引得眾多在場女子竊竊耳語。
所有宴會上都有幾對男女相識,她對他有好感,但他背景並不乾淨,不是她最好的人選,所以她只與他保持恰好距離。
後來她的父親決策失誤,生意一敗塗地,欠下大筆債務,全家人被趕到大街上。他在關鍵時候挺身而出,幫了她父親還債,安頓她的家人。她對他感激,終於答應同他在一起。
那時她並不知道他已有妻室。
他的妻子亦是黑道背景,娘家勢力與喬家平分秋色,又生性善妒,知道有她這樣一個人,派人來同她談判。
她這時才知道被他欺騙。
最最叫她震驚的是,她父親破產,根本不是決策失誤,而是他從中作梗。她心中有恨,但她又能如何,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她答應離開他。
他卻不肯,他拿她父母要挾她,但若她膽敢留下,他妻子也必不放過她的家人。
她的父母最後還是死了,兩方人馬爭執之中,剎車又失靈,幾輛車子裝在一起引起爆炸,屍骨無存。
當年這是本市最大新聞,報紙電視足足討論了兩個月,盡人皆知。
喬家終於害她家破人亡一無所有。
她離開他,一個人偷偷誕下孩子,東躲西藏最終還是走投無路,他的妻子一直派人追殺他們母子。而他卻從來不知道他還有一個兒子流落他處。
她只得用盡身上所有的錢買通蛇頭,幾經輾轉偷渡到英國去。
終其一生,她再也沒能夠回來她的故鄉。
「我八歲和母親到英國,年幼時常常看見她獨自對著東面發怔,流淚卻不自知。最怕移民局來搜查,提心弔膽活過這麼多年。我發誓,喬家欠我的,我會不惜一切代價一一拿回來。」喬朗雙手緊握成拳,身體微微顫抖。
我聽完默然良久。
「所以你利用我離開英國。」
「一開始是。」他承認。
原來是這樣,我終於明白。
我有錢有門路又好騙,不是我還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