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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2:17:48 作者: 周白/對鏡拔舌
地面鋪著柔軟地毯,我坐在真皮沙發上幾乎昏睡過去。
坐了約莫半小時,我幾乎以為是陸青繁故意整我,忍不住推門出去,正巧碰上十幾人自電梯中走出來,為首的正是陸青繁,他正與另一個人握手。
我身形霎時定住原地。
怎麼會這麼巧,那人正是何厲。
何厲似有察覺,輕輕回過頭,四目相視的一剎那,我禁不住向後倒退一步。
他看著我,面上猶帶未褪的笑意。
陸青繁順著他的目光扭頭,也看到我。
「你到了?」他說。
我勉強笑了笑,對他點點頭,「我進去等你。」
我匆匆退回會客室,從口袋裡掏出阿司匹林,我又忘記準時吃藥,所以才會這麼痛。
陸青繁很快處理好一切事務,我同他一起離開公司。
路上他一直沉默,直到接近裴家大宅時,他忽問,「你與何厲有什麼關係?」
我聳肩,「他是我前任金主。」
陸青繁繃緊下頜,並無回應,他神色雖不變,但握著方向盤的指節卻青白。
話一出口我心中亦有悔意,我心中對何厲有怨,何苦拿陸青繁來出氣?
當初他不能接受我,不過因為有更加希望得到的東西。他希望擺脫裴氏的附屬身份,爬到更高的地方去,我既是他的拖累,應當瀟灑退場。
這十年來,我卻一再為難自己,只為與陸青繁賭一口氣,也不過是折磨彼此罷了,何苦,何必?
「這四年我一直和他在一起,」我說,「但我已與他分手。」
「原來你真是和他。」
他去公寓找我時遇到何厲,大概已經猜到我們的關係,只是現在才確定罷了。
「你現在住哪裡?」陸青繁問我。
「一個朋友家。」
「朋友?你哪來的朋友?」
整整四年過去,他還以為我仍是他手掌中那無知少年,關於我的一切他皆應知道。
「陸青繁,我已經是成年人,你不要再來干涉我的私生活。」
我怎麼可能再無知無覺的在他的眼底生活另外一個六年。當初寧願吃些苦頭到夜總會做侍應生,未嘗不是為了躲開他的監視。
那時的裴即玉為了賭一口氣,什麼都願意。何等年少,無知無畏。
若那時肯向他低頭服軟,是不是就不會與何厲相遇?
可惜過去從來不能再回頭,所以我不能後悔。
「即玉,難道你吃得苦頭還不夠?沒了裴家少爺的身份,有誰會真正看重你?」
他的話戳中我的痛處,顯然他已經知道當年我與leo的結局,一切都如他所料。
我憤怒看他,他卻雙目直視前方道路,冷靜一如平常。
我忽而頹然,心中滿是淒涼,仿佛一剎那醍醐灌頂,恍然自長夢中醒來,再看夢中一切,都是如此可憐可笑,可悲可嘆。
裴即玉性情至真至誠,可為愛放棄所有。而陸青繁卻天生自卑,以為只有擁有一切,才配得到真愛。
我們本是兩個世界的人,我與他,一開始就是背道。
「即便我仍是裴家少爺,你也不會接受我。」我淡淡說。
直到到達裴家大宅,我和陸青繁再無一句交談。
父親正拄著拐杖在後院的草地上散步,尚不知我已回來。
家中新添的傭人多不認識我,只對陸青繁恭敬喊「少爺」,他們或許以為我是裴家的客人。
我從窗口遠遠看院中的父親,他似與四年前並無不同,鬢間連一根白髮也未曾多添。
一個人的生命往往是從身體以外的地方漸漸潰散衰敗,而後終至藥石無醫,草木成灰。
我仍記得母親在世時,父親在陽光下曾有過的溫柔笑意。只有一個人能叫他那樣平靜歡愉。
可惜世上只有一個母親。
「裴家數代都有人死於癌症,我曾祖父曾有三個兄弟,一個早夭,另外兩個都是死於癌症,所以到我這一輩,裴家人丁才這樣單薄,」我看著窗外父親背影,「沒想到爸爸也是這樣。」
陸青繁大概是第一次聽說裴家病史,半晌不語。
我忍不住問他,「如果有一天我也這樣死掉,你會不會傷心?」
他沉下臉,「你不要胡說八道!」
我笑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若我死了,他傷不傷心又與我何干,都是他陸青繁的事罷了,我一開始就不該問的。
「父親已經立好遺囑。」他說。
那是否意味著他時日無多?
「我到現在都不相信他會死。」我說,「原本還以為我會死在他前頭。」
「你永遠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我輕輕一笑,「是,你說的對。」
這一場曠日持久的對峙,我終於肯向他認輸。
他看我,眼中似閃過一絲驚詫,「呵,即玉,你怎麼肯承認?」
「因為裴即玉做一場彌天大夢,現在終於醒過來了。」我對他笑著說。
第17章 父親
父親很快回來,兩個白衣看護跟在他身後,一男一女。他不要他們攙著。
這倔老頭!
陸青繁迎上去,低聲,「父親,即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