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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曉送她和爸爸離開那天，京北陰雨綿綿。

    臨行前，何芳蓮還在叨叨：「哎呀，幹嘛坐飛機啊！多費錢，怎麼不坐火車回去啊？」

    莊曉耐心解釋說：「你沒坐過飛機，想讓你體驗一下啊。」

    「這玩意兒這麼嚇人，會不會掉下去！」她嗓門挺大，好幾個拖著行李進站的旅客回頭看她，又是驚訝，又覺得晦氣。

    「胡說八道什麼！」爸爸出聲道，「一天到晚淨瞎想！」

    何芳蓮白了爸爸一眼，轉過臉，面對莊曉：「你好好照顧自己啊，和小林一定要好好的啊。」

    莊曉連連點頭：「我會的，我會的。媽，你也要……也要照顧好自己。」

    「家裡還有你弟呢，放心吧。」她笑了起來，臉皺巴巴的像是核桃，眼中帶淚，卻瀟灑地一揮手，「就送到這裡吧，回去吧。」

    「媽，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很快就會回宜城的，你別擔心。」

    「回來幹什麼，你好好工作，好好的……」

    何芳蓮有點語無倫次，不好意思地嗐了一聲，跟莊曉最後一次道別。

    莊曉和林仲七目送著他們進安檢口。

    她看見父母相互依偎的背影，匯入人流。

    也許一切都會好起來。

    一定會好起來。

    作者有話說：

    ①數據來源於百度

    第51章 夏日曲[正文完]

    接到莊飛的電話時, 莊曉剛給新入職的員工開完會。看著屏幕上的十多個未接來電，她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猜想。

    她走到玻璃窗前，握緊了面前的欄杆, 指尖發白, 告訴自己, 無論聽見什麼，都要冷靜下來。深呼吸一口氣以後，她指尖顫抖著給莊飛撥回了電話。

    接通電話, 莊飛帶著哭腔告訴她:「姐，姐，媽……媽走了, 今天早上走的……姐，咱媽走了……。」

    掛斷電話, 莊曉眼神木訥地站在窗邊。她只覺得周遭的氣溫降了下來, 渾身冷得可怕。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她依舊覺得千斤巨石壓在自己心裡。悲傷、心痛、惋惜……複雜的情緒就像是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將她吞沒。

    「莊經理, 莊經理。」

    輕聲的呼喚將她拉回了現實, 是一個新入職的女孩，叫沈瑩欣。

    莊曉迅速調整好情緒, 神色自若地問：「是要簽字嗎？」

    「嗯。」沈瑩欣笑盈盈地點點頭, 眼裡閃爍著對她的敬意。

    她行如流水地簽下自己的名字。等沈瑩欣離開後，她又望著不遠處流動的道路發了一會兒呆。忽然記起什麼，她低下頭，點開手機程序里的天氣, 切換到宜城的界面。

    宜城今天是個晴天, 陽光正好。

    媽媽是在晴天走的。

    挺好的。

    真的挺好。

    她再也支持不住了, 扶著欄杆慢慢蹲下去，抱住自己痛哭起來。

    不是該恨嗎？媽媽對自己那麼偏心，那麼吝嗇。

    可她真的恨不起來。

    八月的末尾，莊曉永遠的失去了媽媽。

    -

    葬禮舉行得中規中矩。從何芳蓮娘家那邊來了幾個親戚。爸爸這邊也來了親戚，連一向跟何芳蓮不和的二嬸也來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著，好像之前兩個人為了奶奶的遺產互相薅頭髮謾罵彼此的事情從沒有發生。

    人總是這麼奇怪，只要對方死了，什麼事都可以和解了一樣。

    不過他們這種地方封建思想挺頑固的，按照他們這裡的白事習俗，人去世後，骨灰盒要在靈壇上供奉三天，然後才能下葬。莊曉和莊飛一起奉骨灰盒入靈壇的時候，還有沒眼見的親戚糾結，莊曉是女兒，沒有資格幹這種事，只有兒子才行。

    莊飛眼睛都哭腫了，卻絲毫不影響轉過頭懟他媽那邊的親戚。他憤憤道：：「怎麼？只讓我奉靈壇，就能讓我媽死而復生嗎？」

    大逆不道的話，卻極具殺傷力。那親戚的臉變得紅一陣白一陣。

    莊曉聽得想笑，也莫名感到欣慰。莊飛繼承了媽媽的毒舌，卻沒有繼承她的偏心眼。

    看著媽媽那邊的親戚，她忽然明白，為什麼自己媽媽會成為那種人。

    就像是屠龍者最終成為了惡龍，深受其害的人最終成為了加害者。

    太可悲了。

    莊曉和莊飛一起將骨灰盒放上靈壇，後面供奉的事，就交給殯儀館的人了。

    回家整理遺物時，莊飛意外發現，何芳蓮的手機沒設密碼，能直接打開。

    「姐，你過來看看。」他招呼著莊曉，「咱媽的手機能打開。」

    莊曉湊了過來：「手機里有什麼嗎？」

    「我看看先。」莊飛點進主屏幕，除了手機自帶軟體和社交、短視頻軟體外，挺乾淨的，「好像也沒什麼。」

    「看看相冊，她平時會拍點什麼？」

    莊飛點進相冊。挺多在京北拍的照片的。再往下一翻，是視頻。

    莊曉問：「媽會拍視頻麼？」

    「不知道。」

    點了進去，有一段長達兩分鐘的視頻，封面是漆黑一片。

    時間是媽媽離開的前一天晚上。

    他們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點開了視頻。

    視頻里先是窸窸窣窣一陣，最後何芳蓮切換鏡頭，對準自己。這個角度實在奇怪，顯得她的臉上窄下方，挺滑稽可笑的。然而這樣近距離的拍攝，也讓她浮腫的眼皮和憔悴的五官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