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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54:55 作者: 秋姬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看似隨意地問道:「十五皇子最近怎麼樣了?」

    形單順口回答說:「挺好的。」然後她吃驚地睜大眼睛看著我,「小姐,您知道……」

    我語調平淡地說:「不是我不相信你要派人監視你,但是一旦到達了如我現在的地位,萬事都要小心謹慎更甚至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所以我需要對別人的行蹤了如指掌,那樣我才能吃得香睡得穩,形單你能了解嗎?」

    形單誠惶誠恐地跪下,「形單萬萬不敢責怪小姐,反而是奴婢擅自行動罪該萬死。只是奴婢見安婕妤重病在身,十五皇子少人照料才在閒暇時去幫忙。」

    我半眯起眼睛看她,問:「你可憐他?」

    形單慌忙回答說:「以奴婢的身份怎麼敢用『可憐』二字。」

    「以後你還是少去吧。畢竟你是雎鳩宮的人,一言一行也不是你自己一個人的事。況且十五皇子畢竟貴為龍脈,性命可保無憂,只是現今境遇不那麼如意罷了。」

    形單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憂慮,她問:「小姐,奴婢覺得您對十五皇子有些冷淡……其實只要您一句話,十五皇子的境遇就能……」

    「我討厭那孩子。」我打斷了她,簡短地說。

    形單很意外地脫口而出:「難道小姐對十五皇子真的如安婕妤所說嫌棄他的身世嗎?」但她旋即否認了自己,「不……小姐不是那樣的人,否則也不會對奴婢……」

    我平靜地說:「我討厭老人和孩子。老人,最容易倚老賣老,就如太后;而小孩子,則最易仗著父母的寵愛和自己的年齡驕縱任性,而我,從來就沒有那樣過,所以我不喜歡他們。」

    「那小姐為何如此疼愛十四皇子?」

    我看了形單一眼,反問道:「福兒得到過母親的疼愛嗎?沒有。我們是同命相憐的,所以我疼惜他喜愛他。」

    那天我穿過長長的外廊欲探望玉昭容,卻聽見了附近有小聲的說話聲。

    我順著聲音望去,看見右側不遠處有兩名年輕女子正背對著我坐著,一名女子低頭抹著眼睛正在哭泣,另一個女子則正溫柔的勸慰著她。

    只見她們身著紅抹胸長裙,上身披著素白的對襟紗衫,頭梳著簡單的雙角髻,約摸十三四歲的年紀,想來就是新進宮的宮娥了。

    「芳兒姐姐,你相信我,花瓶真的不是我打碎的……」那女子嚶嚶哭泣著說,極為委屈的樣子。

    旁邊的女子輕輕嘆了口氣,說:「小春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是張姑姑故意刁難你的,但誰讓咱們沒錢去打點她呢……」

    那個叫小春的一聽哭得更委屈了,「那張姑姑怎麼還那樣理直氣壯的,還讓我賠……那是我娘好不容易才給我攢的玉鐲子……」

    這名叫芳兒的女子沒有再勸,只是將手搭在小春的臂上,再次長長地嘆了口氣。

    小春蜷身逕自哭泣了會兒,然後抬頭說:「芳兒姐姐還是你聰明些,先前就把你娘留給你的遺物捨得出去,看現在張姑姑對你多好……我當時只是不舍,沒想到最後還是……又得罪了張姑姑,早知道我也像你一樣早早交了出去,也不至於今天受這樣的欺負……」

    芳兒平靜地問:「即便再來一次,你就會捨得嗎?」

    小春一愣,然後艱難地搖了搖頭。

    芳兒略有淒楚地笑了,「宮中根本不是講理的地方。你看我們到宮中一個月了,過得是什麼日子?他們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讓我們往東就往東,讓我們往西就往西,明明挨了打還要笑著說謝主子賞賜……我們也許有一天性命都保不住,還留戀那些身外之物有何用?」

    小春低頭陷入了沉默,然後小聲地說:「是啊,在這宮中只有主子的命是命,而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甚至連豬狗都不如……」

    芳兒點了點頭,說:「那些人或者貌美如花或者家族顯貴,我們這些窮苦人家的尋常女兒是沒有那樣的福氣啊。到了如今的地步,我們以後只能祈求自己能攤上個好主子了……」

    小春眨了眨眼睛問:「依芳兒姐姐看,宮中哪些妃嬪算做好主子?」

    「那我可不敢妄加論斷。宮中權勢綜錯複雜,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是你我能看得清楚的?不過皇后、孝德妃、妍淑妃、殊賢妃皆是大家閨秀,在宮中勢力也根固,應該是我們最好的投宿。聽說董修儀、皎充媛待人也較和氣,若是我們能服侍她們也不失為幸運。至於其他的妃嬪,縱然不乏和善之人,但是皆受冷落,難免會讓我們這些下人也跟著受氣……」

    「姐姐為什麼不說帝貴妃呢?她在宮中的權勢甚至要蓋過皇后,別人都在背地裡說她其實才是後宮真正的主子吶……而且聽說當了她的奴婢不僅賞賜豐厚,在外面也頗揚眉吐氣,就儼然是半個主子了……再說……」小春似乎略有羞赧,「再說這樣接近皇上的機會也多,說不定還能飛上枝頭突然當個主子什麼的……」

    沒想到芳兒一笑,回道:「難道妹妹以為憑帝貴妃的狡猾才智會讓自己殿內出現這種差錯?她若能讓你侍候左右,定然有把握你不會受到皇上的寵幸,又或者她有把握讓你不受皇上的注意。」

    「那,即便這樣,若只是當上帝貴妃的侍女也好啊,以後就不用受別人的欺負了……別的宮娥都爭搶著去,聽說蔓兒和紅霞早就賄賂好了管事的公公,就要被分配到雎鳩宮呢。」

    我旁邊的宮人早就沉下了臉,她們這樣在背後議論後宮妃嬪早就犯了僭越之罪,按宮規至少要杖打三十大板。如意剛要喝止,我伸手阻止了她,我倒要看看這個小丫頭是怎麼評論我的。

    芳兒慢慢地說:「我覺得帝貴妃就是這後宮中最高大壯麗的樹,她高高在上,高傲而冷漠地俯視著後宮中其他的人。」

    小春聽了興奮起來,連連點頭說:「姐姐說得正是。那天我遠遠的望見帝貴妃從擷芳殿經過,被宮人簇擁著,那氣派那陣勢簡直讓人驚嘆……」

    「可是,」芳兒話鋒一轉,「那棵樹卻外表雄偉,中間空洞罷了。帝貴妃根本就沒有任何後台勢力,又無子嗣,她所倚仗的只有當今聖上的寵愛,而那卻又最是虛無飄渺的。所以它經不起風雨,但是樹大招風,所經的風雨卻又必然是最多的。生前如此招搖,死時定極為慘烈。你想想一旦她死了,服侍她的下人們該受到怎樣的牽連?所以可以說,服侍帝貴妃才是這宮中最最危險的歸宿!」

    宮人們在後面早已憤憤不平,而我神色平靜地聽她把話說完。

    難得在這後宮中有看得如此清明的人,而且那個人還是個剛入宮的小丫頭。

    我解下腰間那枚透綠的佩玉,指著那名叫芳兒的宮娥說:「拿這個去試探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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