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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54:55 作者: 秋姬
我仿佛沒聽到般不動聲色。
婷儀在路上說:「真是嚇死我了,安婕妤是瘋了嗎?」
如意接道:「她的命可真是不好,偏偏病在那裡,不是就得在等死嗎?也難怪她剛才那麼失常了,不過她竟敢和咱們娘娘比……」
我回頭,冷冷地看了她們一眼。
她們忙低下頭噤了口。
走過長長的紅高牆甬道,前面有一小堆人吵嚷著什麼。
走得越來越近,只聽見一個小男孩大聲地喊著:「我不做太監……求求你們放開我,我不做太監……」
然後聽見有年長太監尖細的叱罵聲:「老實點!你爹娘把你賣到宮中,可由不得你啦!」
突然那小男孩狠狠地咬了那太監一口,掙脫著跑出群圍,然後他看見了我,一愣,繼而仿佛看到救星般,跪在我面前,磕頭道:「貴人,您救救我吧!」
我微微低頭審視著跪在我面前的小男孩,身上穿著粗糙的布衣卻掩飾不住一股清秀俊氣。宮中的奢華無以復加,便是太監也一向要選些乾淨漂亮的小男孩。他不知道我的封號,卻能判斷出我是宮中的主子知道叫我貴人,可見也有些聰明伶俐。
我只神色冷漠,多與他說了幾句,「你起來吧,本宮幫不了你。人的命運是註定的,你的父母既然把你賣進宮中,你就應當是在這宮中做太監。不是願意不願意的問題,而是你的命該如此。」說完我想到了什麼,然後略有惆悵的喃喃自語道:「縱然是我,也從來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
這時那年長太監跑了過來,撲通的跪下我面前,狠狠地拍了那小男孩的後腦勺,喝道:「小兔崽子,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驚擾貴妃娘娘的鳳駕!」
說完向我請了安,拖起那小男孩就往回走。
那小男孩被推著踉蹌向前走著,卻還幾步一回頭的可憐巴巴地看著我。他不肯放棄地沖我說:「娘娘!娘娘縱然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卻足可以影響別人的命運……娘娘,救救我……」
是他所說的話讓我一怔。
「慢著!」我喊道。
那太監停下,回頭吃驚地看著,宮人們也微微詫異。
我緩緩走到他面前,半眯起眼睛看他,問:「你剛才說本宮可以改變別人的命運?」
他微微紅了臉,小聲地回答:「是。」
我朗朗地笑了,「好,今天本宮就改變你的命運,讓本宮看看被人為改變後的命運會是怎樣的。」
說完我從袖中拿出一方繡帕,拿小匕首把繡有「帝貴妃」字樣的一角割去,然後將它遞給那小男孩說:「這繡帕無論絲綢還是刺繡都是上乘,即便少了一角,也能賣上幾兩銀子。你拿出去賣了,至於銀子怎麼利用就看你自己了……二十年後,如果本宮尚在人世,那麼你就來找本宮,讓本宮看看你是死是活,是貧是富……」
然後我轉身對那太監命令說:「帶他出宮。」
又下雪了,紛紛揚揚的為外面蒙上了一層白。
這樣的天氣我不想一味的呆在屋裡,於是披上斗篷手握暖爐去菲冬媛賞花。
菲冬媛不只梅花開得漂亮,還有杜鵑、茶花、水仙和虎皮海棠等也綻放得燦爛美麗,讓人讚嘆。
婷儀甚至還隨身帶了一個小籃子,說是要采些花在以後沐浴時備用。
轉過幾棵青松,驟然發現前面有一個小男孩正對著我們費力而忙碌地堆著雪人。
我一時想不出宮中有這般年歲的孩子,還是婷儀提醒說:「小姐,那是十四皇子呢。」
十四皇子?我突然瞭然,十四皇子,是姒充儀生的孩子呢,那麼算起來今年應該才七八歲吧。
我記得他叫顓福,依稀可見皇上當初對他的喜愛。
可是現在他穿得雖然是華貴的衣料,可是卻很舊了,有些髒,極是邋遢。
這也難怪,姒充儀得寵時過於張揚,暗暗已經得罪了不少妃嬪。一旦她被打入冷宮,她的孩子們失去依仗,自然會成為眾矢之的,又會有誰會真心照料她的孩子們呢。
也許前些天那個孩子的話是沒錯的。我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卻可以改變別人的命運。就譬如眼前的十四皇子,如果沒有我設計使姒充儀獲罪,那麼也許她現在還在獲得皇上的恩寵,她的兒子依舊會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說不定還會被封為儲君,斷不會是如今悲涼的境地。
姒充儀和昭嬌帝姬固然可惡,但也許他是無辜的,甚至是可憐的吧,被迫成為後宮暗鬥下的犧牲品。
這時十四皇子發現了我們,他站起來,帶有一絲驚懼和警惕看著我們。
我微微地笑了笑,向他溫柔的伸出手,「顓福,來,我是你母妃。」
皇上看著我,眼中有掩飾不住的讚許,嘆道:「愛妃的胸襟的確非常人所能及啊。」
我看著不遠處貪婪吃著點心的顓福,輕描淡寫著說:「那是他母親的罪過,和他是無關的吧。」
如意走到我面前稟道:「娘娘,浴水已經準備好了。」
我點了點頭,吩咐道:「服侍十四皇子沐浴更衣。」
婷儀如意她們攜著顓福領命而去,可是過了一會兒,婷儀走了出來在我耳邊低語了幾句。
我神色一凜,說:「帶我去看看。」
我看著顓福後背上幾點觸目驚心的紅,暗暗一驚,伸手輕輕地撫摸過去,判斷應該是被簪子一類的物件扎傷的。
顓福的身體不著痕跡地縮了一下,卻沒有喊疼。
我怒道:「是撫養你的雲辰殿娘娘做的嗎?她好大的膽子……」
然而沒想到顓福慌忙搖了搖頭說:「不是雲辰殿母妃的錯,是顓福自己淘氣,惹她生氣……」
我微微地一愣,然後憐憫地摸了摸他的頭,說:「我剛才不是說了麼,我才是你的母妃,以後我們母子相依為命好嗎?」
顓福神色一動,然後撲到我懷中,委屈地哭泣起來。
我沒有嫌棄他沾濕了我的衣袍,而是抱緊了他,有一種柔和的感情泛上心頭,也這許就是所說的母愛吧。
我召來顓福的奶娘,問:「十四皇子知道他親身母親的事嗎?」
奶娘跪在下面小心地回答:「姒娘娘犯了那樣的罪,奴婢們怎麼好說呢……只是和皇子說他母親生他時難產而死了。」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招如意拿了幾兩銀子給奶娘,「你服侍十四皇子很久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些銀兩拿著,出宮後買幾畝地好好生活去吧。」
奶娘一驚,欲言又止,最後只有叩拜謝恩,告辭離開。
我又威嚴地環視服侍十四皇子的宮人們一圈,命令道:「你們以後都好好地幹活,不許亂說話知道嗎?」
那些宮人誠惶誠恐地跪倒一片,齊聲應道:「是。」
下午我睡過午覺,無聊正擺弄著手玉,顓福突然沖了進來,眼圈紅紅的,他跪在我面前問:「母妃,奶娘為什麼要走?兒臣不想讓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