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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54:55 作者: 秋姬
苗太醫連連叩頭。
我露出笑容,指了指下面的椅子對婷儀說:「還不讓苗太醫坐下?否則怎麼好好為本宮看病?」
苗太醫只得謝恩小心翼翼地擦著邊角坐了。
「本宮胸悶氣短,呼吸不暢,渾身無力……」
苗太醫連連點頭,小聲重複道:「娘娘胸悶氣短,呼吸不暢,渾身無力……」
我繼續說:「這病來得怪異。在宮中時本宮也從未得過什麼病的,怎麼到了這兒就……」說完又露出孱弱的樣子。
苗太醫能成為皇上貼身御醫,自然非泛泛之輩,這時他終於開了竅,緊忙接道:「娘娘這是水土不服了……」
我露出恍然的樣子,「經過太醫的提醒,好像還真是這樣子。」
然後我挑眉一問:「那麼該如何治癒呢?」
苗太醫低頭尋思了一下,我知道他定是在心中暗暗揣測我的用意,良久他試探著說:「解鈴還須繫鈴人。娘娘在此地不服水土,只需返回故土,自然藥到病除。」
我微微地笑了,「苗太醫果然醫道高明。好,一會兒皇上來了,我想你一定知道該怎麼說了。」
皇上對我確是關心的,既要注意我的身體又要急著趕路,回來時只用了三天的行程。
我回到雎鳩宮時天剛蒙蒙亮,在早上薄薄的霧靄中,往日奢華精緻的雎鳩宮顯得有些蕭條。庭院好似已經好多天沒有打理了,顯得破敗凌亂。
我有些心驚,緩緩地邁開門檻向殿內走去。
殿內帷帳重重,黑暗陰森。這時殿角旁一點微暗的燈火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隱約能看見一名女子跪在那裡雙掌合十祈求著什麼。
婷儀眼目明亮,叫道:「形單!」
那女子驚詫地回過頭,然後渾身一震,滿臉的不可置信,繼而漸漸地流下淚來,她跑到我面前一下子跪下抱住了我的腿,哭道:「小姐,您可回來了,小姐……」
我看著有些心痛,想想我的宮人在外面一向趾高氣揚,何曾如此落拓無助過。我想拉起她她卻如抓到救命稻糙抱住我的腿不放,只是嗚嗚的哭泣著。
我讓自己鎮定了些,問道:「形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慢慢說。」
形單哭著回道:「奴婢也不清楚到底什麼事……只是那日太后突然來宮中坐了會兒,不知怎麼突然說奴才們不懂禮發起怒來,下旨杖打每人四十大板……奴婢那時正巧奉小姐吩咐去給玉昭容送藥才倖免於難,待奴婢回來時,吉祥綠吹他們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了!」說完更加慟哭起來。
我急忙問:「那麼現在吉祥他們呢?」
形單抹了抹眼淚說:「吉祥花濺淚正在房中養病,但是傷勢嚴重,奴婢每日給他們煎藥也不見好。綠吹姐姐,她,她當場就命斃了!」
我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我一把拉起形單,不可置信地問道:「綠吹她死了?!」
形單哽咽著說:「綠吹姐姐當場就死了,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下葬……又怕屍體腐爛,就一直放在殿後的空地上……任雨雪澆蓋……可憐的綠吹姐姐……」
我的心抽痛起來,強撐著說:「帶……帶我去看看她……」
綠吹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地上。
她的身體拿白布蓋著,只露出蒼白的臉來,神情安詳。
我走近她,一下子癱軟在地上,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撫上她的臉。
她的臉冷得像冰,沒有絲毫的溫度,面孔因為僵硬而扭曲,再也看不到她含笑盈盈的美麗樣子了。
我傾下身去,慢慢地將頭枕在她的身上。
後面的宮人低低叫了一聲,「小姐……」
我無所謂地輕輕笑了,即便沾到污穢又算什麼。
她的身體冷硬得像石頭,綠吹真的死了……
美麗的綠吹,一直精心服侍著我的綠吹。
我想起我為了整垮姒修容而挨了我一巴掌的綠吹。
我想起了在炎炎夏日為我搖扇驅暑的綠吹。
我想起了在寒冬里總是時不時看看盆中有沒有炭火的綠吹。
我想起了臨行前跪著為我整理裙邊上一點褶皺的綠吹。
那個人總是淡淡地笑著說:「小姐對奴婢有知遇之恩,奴婢的命都是小姐的啊。」
兩行清淚流下。心中有無限的懊悔和悔恨,明明心中感動,卻連謝謝兩字都不曾和你說過。而現在,只能和你說,對不起。
可是,即便是對不起,你也是聽不到了的……
後來我又去看了吉祥和花濺淚。
他們傷得很重,吉祥躺在床上已經奄奄一息,而花濺淚則早是發了高燒昏迷不醒。
我情急之下呵斥形單:「你怎麼也不去請太醫瞧瞧?!」
而後我又忽然發現自己的問題問得愚蠢,宮裡奴才們生了病是沒有太醫為他們診治的,何況有太后壓著,即便請太醫們也不敢前來。
於是我只得苦笑起來,親自為他們配藥。
當我端著藥放到吉祥嘴邊時,他卻是連喝藥的力氣都沒有了,他聲音虛弱,斷斷續續地說:「奴才怎麼消受得起小姐親自餵藥……」
他又喘了一口氣,「小姐,太后她要奴才們交待小姐的過錯,想抓住小姐的把柄,陷害小姐……奴才們不說她就叫人杖打我們……」
他頓了頓,又艱難地繼續說道:「可是奴才們依然沒有說……小姐……奴才和綠吹和花濺淚都沒有說……我們沒有說小姐一點兒壞話……」
我感覺眼中開始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我使勁地點頭,哽咽著說:「我知道,我知道……」
吉祥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個欣慰快樂的笑容,卻緩緩閉上了眼睛,聲音漸漸變小:「待奴才病好了,一定還會盡心地服侍小姐……」
看著他閉上了的眼睛,自己的心仿佛也見不到光明,變得一片黑暗。
沒容得壽安宮侍女通報,我就大步地闖進殿去。
太后仿佛早就預知我的到來一樣,正坐在殿中半眯著眼睛喝茶。
我走到她面前,盯著她一會兒,然後斂去了平日裡自己的所有傲氣,慢慢地慢慢地彎膝跪在她面前……無比恭敬地將自己的頭壓得越來越低……
當我的額頭碰觸到大殿冰涼地面上的那一刻,我聽到了太后那朗朗的得意的肆意的笑聲。
她被人攙著緩緩起身,帶著勝利的笑問道:「奴兮你可想到會有今天?」
我只跪著額頭貼在地面一動也沒有動。
她慢條斯理地走到我面前,突然就那樣狠狠地踹了我一腳,我的身子就傾斜倒在地上。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惡狠起來,「賤人!和你母親一樣!」
我沒有反抗……慢慢地起身,復又恢復剛剛跪著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