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頁

2023-10-01 21:54:55 作者: 秋姬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說:「李忠全,咱們出去走走吧。」

    李忠全有些疑惑地看著我,但是也沒多問便拿著我的裘袍跟著出來了。

    臨走時我對那女子說:「你今晚就在我的帳里睡吧,明早向鴇母復命就是了。」

    元日的晚上很冷,加上廣寧街上清冷,更是增加了寒冷的意味。

    李忠全的裘袍不及我的好,凍得他直跺腳。

    突然前方燈火通明,隱隱傳來男女的歡聲言語,抬頭望去,原來正是天香樓。

    李忠全仿佛看到救星般,邊向手哈氣取暖邊懇求道:「皇子,咱們到裡面坐會兒吧!便是暫時避避寒也好啊。」

    「咱們不做什麼,便是坐下聽聽小曲也行啊!」

    「小的早就想來看看,只是身份不夠啊!皇子,今日好不容易咱們走到這兒,您就帶著小的進去見識見識,讓小的也感受感受上等人作詩應和是什麼滋味……皇子大恩啊……」

    最後我禁不住他的百般糾纏,加上天氣愈加寒冷,便攜著他踏入了那家天香樓。

    與外面的寒冷冷清迥然不同,天香樓紅花翠柳,暖香撲鼻,鶯歌笑語,熱鬧非凡。

    一身鮮艷的老鴇拿著紅色手絹媚笑著走過來,熱情地寒暄道:「哎呦,這位客官儀表堂堂,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以前奴家好像沒見過貴人,想必是第一次來吧……哎呀呀,真是我們天香樓的榮幸啊……貴人怎麼稱呼?」

    李忠全很是得意剛想亮出我的身份,我只是打斷她說:「給我一個雅間,再泡壺好茶……」

    老鴇連連點頭應和著,追問道:「貴人想點哪位姑娘?我們這兒的每位姑娘都是數一數二的……」忽然她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指著說:「今天正有個姑娘要開苞,貴人不若先在這兒看看。那個姑娘呦,人長得水靈不說,舉止涵養都好,畢竟以前也是養在深閨里的官家小姐呢……」

    我沒有什麼興趣,擺擺手剛想拒絕,這時那邊已經敲鑼打鼓的開始了,只聽見一名男役扯著嗓子喊道:「雲奴----底價十五兩!」

    我不禁停下,就是這樣的一個「奴」字,將我吸引過去。

    只見那名女子站在鋪有紅毯的台上,身穿的也是洋紅色的長裙,蓋著紅蓋頭,若不是這樣的場合,真是十足出嫁時的模樣。

    那些身穿錦緞的顧客們還沒出價就嚷嚷起來:「怎麼全身都蓋住了?怎麼說也要看看貨色,讓爺們看看值不值那麼多銀子!」

    那男役想也沒想,過去一下子掀起那女子長長的裙角,使她的一雙腳顯露出來。他笑嘻嘻地說:「怎樣?這雙玉足爺們還滿意吧?」

    那女子驚慌地躲閃著,台下的男人們笑得更歡了,「這雙腳還真不錯,嬌小白嫩,步步生蓮啊!」說完更甚者還有人過去猥褻那女子的腳。

    那女子躲得更加厲害了,但是怎樣也無法阻止下面眾人的非禮。

    我搖了搖頭,但是也並不想多管閒事,正想拾階上樓,可那名女子躲閃時蓋頭有些下墜,一名調皮的客人便趁機將紅鴛鴦蓋頭撕扯下來,她的容貌便驟然展現在眾人面前。

    下面發出了低低的讚嘆聲。

    然而讓我心驚的是她的眼神。

    那種無奈,那種仇恨,和對命運的不甘。

    像奴兮。

    (雲奴)

    我叫雲歌。

    我娘死的早,爹爹是勝州知府,自幼將我視為掌上明珠。

    待我長大時,因自恃貌美才高,看不上那些紈絝子弟,硬是拒絕了好幾門親事。

    爹爹曾嘆息地問我:「我的好女兒,到底什麼樣的男子才能入你的眼啊?」

    我撒嬌道:「女兒也不知道,只是女兒知道他們都不是女兒的心中所屬。」

    爹爹把玩手中的夜明珠,笑著問我:「再拖下去你的年紀可不小嘍,就不怕以後嫁不出去?」

    我撇了撇嘴:「如果找不到心中的那個人,那女兒寧願一輩子不嫁。就在家一輩子服侍爹爹不好嗎?」

    爹爹苦笑搖了搖頭,「女子終是要嫁人的。你娘若是知道一定會怪罪我了。」

    然而十六歲時爹爹因為貪污受賄糙菅人命被流放到漳州偏遠之地,家財被抄入庫,女僕為jì,男僕為奴,我也被送到了官jì院裡。

    然而縱然爹爹貪贓枉法魚肉百姓使百姓怨聲載道,人人憤恨,但是我不恨爹爹,因為他是那樣的疼愛我。

    在官jì院的日子很辛苦,常常天不亮就要起身打掃庭院,洗衣做飯,下午還要練習曲藝歌舞直到夜晚,飯食也是粗糙無味,讓人難以下咽。但是最讓人難受的是鴇母的兇狠嚴厲,常常是看不順眼就上去鞭打喝罵。

    剛開始到官jì院我還因不服氣頂撞鴇母,接著被激怒的鴇母拿著鞭子就往身上打,最後打得我滿地打滾。

    當夜深人靜時,我因為渾身火辣疼痛而無法入睡,甚至連翻身都不敢。

    那時我還常偷偷地流淚。

    我想起爹爹臨走時身穿一身破舊的囚服,帶著枷鎖,老淚縱橫地說:「爹爹最遺憾的是沒有把你早些嫁出去啊,否則也不至於牽連你,我可憐的女兒……爹爹實在放心不下你啊……」

    我是那樣心酸愧疚,沒想到自己當初的任性竟成為了爹爹最後的擔憂和牽掛。

    後來我慢慢地服從了,再也不敢頂撞鴇母。但是我內心好不甘心,想想自幼爹爹花大價錢請老師教我琴棋書畫,沒想到最後卻用在這裡受辱。

    經過半年的教導,鴇母開始讓我去接待客人了。

    我不可能不反抗,但是那反抗是那樣的無用和渺小。

    他們給我穿了一襲紅袍,還真的像出嫁的樣子。但是那些女子是帶著幸福妝扮自己的,然而這卻意味著我屈辱人生的開始。

    當我像物品一樣被擺到台上,聽著下面叫價的聲音,一種屈辱的感覺再一次強烈地翻湧上來。那些令人作嘔的大腹便便的所謂的達官貴人在下面yín笑著,甚至趁機對我動手動腳,我的反抗根本無濟於事,那一刻我是那樣的無助而絕望。

    最後是廣寧知府的二兒子出了三十兩將我買了下來。那是當地有名的遊手好閒的浪蕩公子,當我看到他滿眼猥瑣地看著我時,我閉上了眼睛。

    一滴眼淚從眼角滾落下來。

    這是我的命。

    當我認命般等待被他帶走時,下面突然吵嚷起來。

    只聽見那個二公子憤憤的聲音:「她可是大爺剛剛花錢買下來的!憑什麼讓給他?也不打聽打聽爺是什麼人!」

    然後聽見鴇母討好的賠笑聲,她低低的說:「那位爺看上去來頭也不小哇!」

    我睜開了眼睛,看見二公子那張醜陋的臉滿是不服氣,「什麼來頭?爺老子可是這兒的知府!你讓那人過來拜見我!」

    鴇母小心地指向一名男子,繼續賠笑道:「那奴家可不敢。瞧,就是那位爺。」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