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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54:55 作者: 秋姬
我頓了頓,沒有回答她,只是說:「好好養病吧。」
那天皇上從太后的壽安宮探望回來唉聲嘆氣的。
我問:「太后身體還是不好嗎?」
皇上點了點頭,繼而憤恨地說:「太醫院的那些,全是廢物!」
我走到皇上面前為他撫胸順氣,寬解道:「太后素信佛,又聽說城郊貞翠庵求佛靈驗……」
「那愛妃的意思是求她們辦場法事?」
我搖了搖頭,說:「太后這病來得兇猛,恐怕一場法事也是小水救不了大火。臣妾說的是須剃度入佛門吃齋念佛,為太后祈福萬壽無疆,而且這個人須是太后親人,才能心誠感佛降福太后……」
「那愛妃的意思是……」
我款款走到皇帝面前,跪了下去,莊重地說:「既是臣妾所提,自然由臣妾去……」
皇上變了臉色,問:「愛妃的意思是要棄朕而去嗎?」
我露出留戀不舍的樣子,眼中含著淚光,楚楚可憐地說:「臣妾也不願,只是太后的病因臣妾而起,叫臣妾心中何安。」
皇上拉起我,「與愛妃無關。朕不許愛妃走,祈福之事另找人代替就可……」
於是很理所當然的,沒有拜訪我的愉昭媛、李充容、姍婕妤、王美人被勒令剃髮出家,擇日出宮入貞翠庵為太后念經祈福。而另一位姚美人因曾誕有一女倖免於難,但是敲山震虎她已經無關緊要,何況第二日她就很聰明的到我這兒來謝罪了。
這四人中有的還只是花齡少女,就這樣剪了青絲,到那樣清冷生僻的地方受苦,叫不少人唏噓感嘆,卻也多是敢怒而不敢言,沒有肯出面求情的人。畢竟她們打的名號是為太后祈求安康,誰敢阻止,那就是大逆不道。
姍婕妤曾到雎鳩宮哭哭啼啼地跪著求我收回成命。
我冷冷地看著她,心想早知如此你又何必當初呢,不被撞到頭就不知回頭的蠢貨。
她在地上很響亮的磕著頭,磕亂了頭髮,額頭都腫出了一塊。
我終於說話了,她以期盼的眼神望著我。然而我說的是:「姍婕妤是什麼意思呢?」
她一愣,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我接著說:「姍婕妤是不希望太后好起來嗎?姍婕妤盼著太后早些歸天是不是?姍婕妤真是大逆不道啊,大逆不道,是要滅九族的……」
她一下子呆掉,渾身癱坐在地上,卻再也不敢說讓我收回成命的話。
她被拉下去後,我嚴厲地責備宮人:「說!是誰收了她好處,放她進來的?」
鏡明戰戰兢兢地站出來,一下子跪在我面前,解釋道:「小姐,奴才最近賭輸了錢,手頭有點緊……她當初跟奴才說是來向小姐謝罪的……」
我走到他面前,伸出了手,「給我。」
鏡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哆哆嗦嗦地從衣懷中掏出了兩枚元寶。
我感受著手中元寶的重量,挑了挑眉,心想姍婕妤出手真是大方也難怪鏡明心動了。
我走到庭院中的小湖旁,鬆開了手,那兩枚元寶就沉聲落入湖中,激起了不小的漣漪。
我轉身威嚴地告誡宮人們,「以後也許還會有很多妃嬪賄賂你們。但是記住本宮的話,是你們的,本宮自會給你們;不是你們的,即便拿到手了,本宮也讓你們得不到。」
宮人們驚恐地跪倒一片,應聲道:「奴才們不敢了。」
出家的四人中愉昭媛是讓我有些敬佩的女子。
她很清高,是的,也許就是這份清高讓她沒有登門來拜訪我。
聽說她接到詔書後,只是冷冷一笑,便毫不吝惜地親手拿剪刀將自己的一頭青絲給剪斷了。
她不哭也不鬧,更沒有托人向我來求情,但是她臨走時卻寫了一封血書要進呈皇上。
她在血書中說我妖惑聖主,說我居心叵測,說我陰狠毒辣,說我是再世妲己,紅顏禍水,滿是血淚地勸誡皇上說要遠離妖孽,否則後宮不寧,江山不穩……
那封血書自然不能送達到皇上那裡,我將那封血書看完,讚嘆著說:「好文筆。」便讓它放於燭火之上灰飛煙滅了。
自此之後,在後宮中曾敢公然反對我的人都收了聲,我在宮中的地位日趨穩定。然後我一步步地在後宮安插眼線,皇上身邊除了朱公公,我又提拔了一位年輕伶俐的太監負責皇上日常的起居生活。他姓曲,我賜名他為曲求全。
令我感激的是皇后對我在後宮的一系列安排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其實要知道,這麼多事若是皇后硬要追究調查起來,我也會不好過的,但是皇后沒有。
一方面我想是與我對她依然恭敬的態度有關,自從我當上貴妃後,也許別的妃子再也沾不到皇上的邊兒了,但是我總是規勸皇上多去皇后那裡走走,所以相較以前皇上去得反而頻繁多了;但另一方面,我想應該不只那麼單純的原因,前些日子皇后到我的雎鳩宮甚至說她已經老了,處理後宮有些力不從心,要交一半權力給我。更詫異的是我從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虛偽,反而十足的真誠甚至有些愧疚的顏色,這是讓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
殊賢妃生了病,便上書央求皇上召十二皇子回來。皇上也有些想念這個年少志氣的兒子了,便應允下來。
我突然發現皇上似乎越來越認同這個兒子,他有時還會說:「十二像朕。」要知道那是一個父親對兒子最高的讚賞。
於是在這個落葉紛紛的時節,十二皇子奉詔回宮。
他回來了,卻不是一個人。令他母妃高興的是,他帶來了一名女子,據說那是他新寵的小妾。
(十二皇子)
我離開了皇宮,離開了奴兮,來到了駐紮在廣寧的軍隊。
軍隊裡的吃穿用度都比不得宮中,我剛到此地竟因水土不服病倒了。
看著侍衛進進出出地端盆倒水,我不願意再看,閉上了眼睛。
旁邊的派來服侍我的貼身侍衛李忠全端著粥勸道:「皇子您還是吃些東西吧,吃了東西才有力氣恢復身體啊……」
我不想聽,索性轉過身去,不再理他。
真丟臉,在宮中甚至自恃才高,沒想到到了這兒卻一無是處,這樣的自己竟還想保護奴兮……
前來慰問的王將軍嘆了口氣,揮手叫衛兵們退下了。
然後李副將一向粗大的聲音透過髒厚的軍帳傳了過來:「真不知道這皇子怎麼想的,不在宮中享樂,偏偏要到這窮鄉僻壤遭罪!還給咱們添麻煩!」
接著是王將軍的低聲呵斥,「住嘴!身份高貴的皇子豈是你我可以議論的?」
然後是李副將不服氣的嘰咕聲:「本來我也沒說錯啊,每日練兵就很累了,還得花時間氣力照顧這麼個病弱祖宗……」
接著聲音漸漸遠去,許是他們已經走遠了。
我有種屈辱的感覺,緊緊攥住拳頭,想了想,然後掀開被子,一骨碌起身,拿起李忠全剛剛放在桌案上的粥,大口地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