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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54:55 作者: 秋姬
    縱然我的名份位於她們之上,但是她們卻比我年長,在宮中的聲望也要比我高,那麼我該以何種態度去面對她們?倨傲的?只會落下粗鄙無教養的壞名聲罷了,又難免被眾妃嬪排斥;恭敬的?那麼我以後如何當好我的貴妃,如何服眾。

    我對善善說:「明日你帶些禮品回訪兩妃,向兩妃表達我的感激之情。」

    善善問:「小小姐是讓奴婢親自去嗎?」

    我知道善善為何如此發問。皇上恩賞,她現在已被提升為宮中二品女官,誰都知道她是我最器重信任的宮人,一般她只負責管教下面的宮人,極少再讓她去做這樣的跑腿事。

    我點了點頭,嚴肅地說:「你親自去。這樣才能表達我對她們的尊敬,安撫她們的心。現在後宮眾妃嬪都對我有警戒之心,安撫了她們有利於安撫整個後宮。」

    善善又問:「既若如此,小小姐親自登門豈不更好?」

    我笑了一下,反問道:「然後呢?讓她們對我行下妃屈膝禮?」

    善善恍然,又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那麼明日帶什麼禮物呢?皇上賞賜不斷,珍奇珠寶數之不盡,反倒不知道該帶哪件了。」

    我低頭想了想,知道皇帝的賞賜雖然貴重珍奇,卻是萬萬不能帶的,否則難免有顯擺之意。

    我說:「明日我親自做些珍珠糕送過去吧。」珍珠糕,因為製作要配以磨細的珍珠粉故此得名,據說有美白養顏的功效,因此成為宮中十分受妃嬪喜歡的御食點心----當然不是每個妃嬪都有這樣的大手筆以珍珠為食。我特意挑了十二枚質地均勻,光澤潤滑的珍珠做料,這樣既能表示我的誠意又不至於寒酸惹人嘲笑。

    我出浴後,婷儀對我說:「皇上剛剛遣人過來說要小姐參加晚宴呢。」

    我點了點頭,知道這個晚宴意味著什麼。皇上要正式將我介紹給整個皇室了,不是那個以前叫奴兮的小女孩,而是以帝貴妃的身份。

    雖然這些天總是避免和親王帝姬們見面,但是這樣的場合總是要到來的。

    我沉沉地呼了一口氣。

    為什麼這樣的疲累。

    當我踏進門檻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噤了口望向我。

    皇上看見了我,笑著從高高的龍座走下來到我的面前向我伸出了手。

    我只是片刻的猶豫,便把自己的手穩穩地覆於其上。

    皇上引著我坐到僅次於皇后的席位。

    皇后面色平靜,還算和藹的和我打了招呼,她問:「雎鳩宮住得可還習慣?」

    我回答:「勞煩皇后費心,一切都好。」之後我們之間便無多餘的話說。

    太后沒有出席,明顯是不承認我的意思。而這其中又有多少人是真心承認我呢,不過沒有太后那樣的身份去做這樣的事,迫於皇上的龍威罷了。

    朱公公將歌舞樂單進獻給皇上,皇上沒有看,卻揮手說:「今日就讓帝貴妃點吧。」

    朱公公領命,當他邁著小步越過皇后走到我面前將單子進呈給我時,我發現皇后的臉色有些難看。

    我也沒有展開樂單,而是將它遞給皇后說:「臣妾鄙陋,還是皇后娘娘金口點樂吧。」

    皇后沖我笑了笑,又把樂單推給我,「既然聖上讓你點你就點罷,聖意不可違。」

    我聽了這話便不好推辭,於是仔細點了兩首皇上平時喜歡的《九歌》《柘枝》,一首皇后誇獎過的《竹枝詞》,一首新曲《踏歌》。

    不一會兒的功夫,伶人們開始奏樂,歌伎們獻舞。

    眾人邊觀看歌舞邊與左右四鄰說話談論。

    而整個宴會上我端坐於位,卻沒有人和我說話。

    他們不與我說話,卻投來各種各樣的目光,悄悄打量著我。

    我討厭他們。

    不想無端地再在這兒受辱,我故意弄撒了茶杯,濺濕了袖角,藉口更衣提早離席。

    我逃也似地退了出來。

    宮人們在後面小心而低低地喚了一聲:「小姐……」

    我停住了,聲音冷冷藉以掩飾著什麼,「不要跟過來。」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

    我輸了,輸得真慘。

    我勢單力薄,於是就在他們的沉默中輕而易舉地輸了。

    我不甘心。

    無論誰都不能怨恨我,都不能。

    今天這樣的局面不是我的錯,我的痛我的怨恨該向誰出。

    後面跟著傳來了腳步聲,我終於停住了腳步。

    我猛地回過頭去,看著權禹王,眼中一點點的怒氣匯集上來,燃起熊熊烈火。

    「怎麼,是來看我的笑話的?是麼?」

    他一怔,然後臉上露出了苦楚,搖了搖頭,「奴兮,不要用那種語氣……」

    我冷笑起來,走到他面前,伸出塗有豆蔻的手指似有若無地划過他的臉龐,語氣輕浮而又讓人生厭,「你不怕嗎?就這樣追過來,若是被別人看見……」

    他別過臉去,「我只是擔心你。」

    我不屑地笑了,收回手去,轉身背對著他,冷漠地說:「親王真是越發懂得憐香惜玉了。只是這份關愛用錯地方了,本宮自有聖上寵愛,輪不到親王關心。親王還是好好疼疼姊吧,畢竟是能為你懷有子嗣的大功臣呢。」

    權禹王變了臉色,「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輕哼一聲,「什麼意思?親王問的問題真是好笑呢。」

    他仿佛受到極大的侮辱似的,臉漲得有些紅了,握緊拳手,說:「什麼孩子……我碰都沒碰過她!奴兮,你到底是怎麼想我的?!」

    我的心一顫,回頭仔細地盯著他的眼睛,寧願希望從他的眼中看到幾絲狡辯欺騙的成分。

    然而沒有。絕望。

    如果他沒有說謊,那麼我就是被騙了,被姊那一句低劣的謊言給騙了。

    如果我稍稍想一想,就應該知道姊在撒謊,否則何以有晴肜帝姬質問權禹王冷落她之說。

    變蠢了,變笨了,只要是他的事竟無法理智的思考。

    於是姊那漏洞百出的激將法輕而易舉地生效了。

    如果沒有那句話,我又怎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順從了皇上,即便是用生命來試也要作最後的反抗。

    現在想想當初是帶有多少無奈多少自暴自棄多少報復的心理投入皇上的懷抱,到最後原來我傷害的竟是自己,報復的也是自己。

    「請親王離開。」我用盡力氣說出這句話。

    他眼中滿是受傷,動了動嘴唇卻沒說出話。

    他漸漸走遠了,我慢慢蹲下身,緊緊壓捂住胸口,心,痛。

    我再次睜眼時看見的是皇上焦急關切的神色,他抓住我的手,說:「愛妃你醒了。」

    我撐起身體,發現自己已經在雎鳩宮了。

    皇上接過花濺淚端上的藥碗,自己先喝了一口試了試,然後才舀了一小勺遞到我嘴邊,說:「熱道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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