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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54:55 作者: 秋姬
    姊依然抽泣著,只一直勸太后回去安寢,否則自己內心不安,卻對因由不提半點。

    但是太后依然猜到了些,問道:「可是今天退婚一事讓你心神憂鬱?」

    姊神色一變,馬上回答說不是。

    但是這樣的反應分明說明她在意得就是這件事。

    這時姊的貼身侍女跪下小心翼翼地稟道:「奴婢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奴婢服侍小姐多年,小姐的心思奴婢也略略猜到了些……」

    太后讓她繼續說下去。

    那侍女說:「小姐平日裡閱讀《列女傳》《閨範》等書,對其中的貞節烈女常常讚不絕口,自己也是按著那樣的典範約束自己。今日被男方退了婚,且不說像小姐這般注重名節的女子,就是民間的鄉村野姑遇到這樣的情況也是深以為恥。俗語說:『一女不侍二夫』,小姐雖然和親王尚未拜親,但是也曾有過太后的金口玉言。經過此事,小姐恐怕連別的公子也無法入嫁了……小姐又一向善良,可能不忍太后和親王為難,才想一死了之的吧……」

    這時姊打斷侍女說:「萬兒,你不要再說了……」

    太后聽完這話已心中有數,溫柔地拍了拍姊的後背,帶有幾分愧疚說:「這件事是哀家當初失言,哀家竟未想到這一層。」

    姊搖了搖頭,「扇雉是不想讓親王為難,也不想讓太后難做……」

    太后感慨般地說:「老四若是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分。這樣好的女子他不要還想要誰呢?哀家在這兒就給你一個承諾,明天便讓欽天監卜算吉日讓你們完婚。」

    姊露出一副驚恐的表情,「扇雉這樣反覆,親王會瞧不起扇雉的。還望太后收回成命……」

    太后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這不關你的事,當初哀家就不贊成他退婚。哀家回頭會和老四說的,但凡他有些孝心,也不該再違背哀家的旨意。」

    姊又推託了幾次,但見太后態度堅定才點頭應承下來。

    她背著太后看我,我看見了她眼中尚未褪去的淚水,但是她卻對我笑了。

    和宴會上一樣的笑容。

    我的臉色蒼白。

    我終於明白了她的笑意味著什麼----是得逞的得意。

    而我,在太后面前卻束手無策。

    她沖我說:「奴兮,你怎麼了,臉色那麼差。你不為我祝福嗎?」

    太后和眾人回頭看我。

    我愣愣的,在眾人逼視的目光中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將那句話一字一頓說出口的:「恭,恭喜姊……」

    姊光明正大地笑了,說:「謝謝你。你真是個好妹妹。」

    末了她又加了句,「我也替權禹王謝謝你的祝福。」

    三日後,權禹王和姊完婚。

    這是欽天監算出的最近唯一會有的好日子。

    那是一個喜氣的日子,和晴肜帝姬出嫁時一樣放眼望去宮中到處是一片喜慶的紅。

    太后選我親自為姊執衣擺。

    我走在姊的後面為她提起寬大火紅的婚袍,眼睜睜地看著她和權禹王拜天地。

    他們對拜,姊低下了頭,我透過她看見了在對面拜堂的權禹王。

    他象徵性的彎身可是眼睛卻死死地盯著站在姊後面的我。

    那眼神太過複雜,有愧疚,有痛楚,有絕望。

    我互相看著彼此。

    但是姊又抬頭直身,我便再也看不到他的視線。

    我和他兩情相悅,本來站在前面的應該是我啊。

    我只是想和心愛的人在一起,難道對我來說這也是天高的奢望嗎……

    難道就像姊所說,我不配嗎?

    他們拜完堂後,我找了藉口就匆匆地離去。

    我瘋也似地跑向小雅齋,路中磕絆到了不知多少次,可是我連衣裳的塵土尚來不及拭去,便站起來接著跑下去。

    我不知道我在跑什麼。

    只是感到心中一直在流血。

    我極其狼狽地跑回小雅齋,髮飾掉了,頭髮亂了,衣裙被刮破了。

    宮人們看見我都呆了。

    我來到梳妝鏡前,將上面的飾品揮手悉數全都甩倒在地上。

    還有銅鏡。

    我狠狠地將銅鏡砸下,銅鏡發出了一種絕望的咣當聲。

    上面的夜明珠滾滾而落,蹦到跪倒一片的宮人之間。

    宮人們戰戰兢兢地喚了一聲:「小姐……」

    我淒楚地笑了,女為悅己者容,我現在要這些還有什麼用?

    我恨,我恨,他穿著紅袍如此儀表非凡,可是卻不是為我而穿……

    我突然又想起了什麼。

    我手腳忙亂地猛打開各個抽屜,善善在一旁看得心驚,小心地問:「小小姐要找什麼?奴婢幫您找……」

    我卻只是一味瘋狂地搜尋,終於在書案上一摞宣紙的夾層中找到了那幅畫。

    我呆呆地看著那幅畫,大滴大滴的眼淚終於止不住滴落下來,殷濕了墨跡。

    竟是如此不吉。

    到最後還是他在岸邊,我守水上,我們相隔兩地,終究有緣無份。

    宮人們早已在善善的命令下悄悄地退下。

    我渾身癱軟坐在地上,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簇簇而下。

    我一直流淚,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最後累得躺在冰冷的地上枕著那幅畫昏睡過去。

    睡夢中仿佛聽到了滾滾的雷聲和暴雨沖刷屋檐的聲音。

    又仿佛聽到笛子悠揚哀婉的聲音,斷人心腸。

    似遠又近。

    我又夢見我在哭泣,原來人在夢中也能哭泣。

    早上被一股陰冷而潮濕的雨氣驚醒。

    我撐起身體,發現身下的那幅畫早已蒙上了斑斑淚痕,有好多地方已經模糊不清。

    我望向窗外,才發現好多昨日開得正好的花兒都凋零了,各色的花瓣漂浮在水窪上。

    善善這時捧著一件新衣進來,她走到我面前,說:「小小姐更衣吧。」

    她什麼都沒有問我,只是像平常那樣跪下為我穿衣。

    我木然地任由她忙上忙下,最後還是問道:「昨夜下雨了嗎?」

    善善「嗯」了一聲,然後一頓,又接著說:「昨晚有人吹了一夜的笛子。聲音哀傷悲戚,讓人聽了忍不住落淚……」

    我沉默,心中卻有說不上來的滋味。

    早上去給太后請安時看到了那一對兒新人。

    姊她裝扮得依然很喜慶漂亮,身著大紅的裙子,溫婉地站在權禹王身邊。

    權禹王身著一身墨色衣袍,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

    太后略略有些不滿,但也不好說什麼,於是只是和姊、柳婕妤等說笑了幾句。

    太后對權禹王說:「你以後可要好好待扇稚。這樣賢德的女子你不要辜負她……」

    權禹王向太后一拜,沉聲說:「是。」

    姊拿挑釁的眼光看著我。我別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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