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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54:55 作者: 秋姬
我拿清晨的露水親手給皇上泡了一杯金盞花茶端到皇上面前。
皇上端起輕輕地呷了一小口,回味了一下,良久睜眼讚嘆道:「好茶。口齒留香,讓人回味無窮。」
我抿嘴輕輕一笑,「皇上過獎了。」
皇上笑著說:「朕聽朱公公說你這兒新制了一種好茶,便大早上地趕過來,果然不虛此行。」
我裝作天真地說:「聽聞柳婕妤情趣高雅,宮中交口陳贊,想必對茶藝也是極精通的。皇上喝了她的茶還會稀罕奴兮的麼?」
皇上啞然失笑,又品了一口,說:「她哪懂什麼茶藝。每次朕去那兒上的不過都是宮裡尋常見到的茶罷了。」
這時花濺淚走進來向皇上和我先後躬身稟道:「浣清宮的才人來找小姐了。」
我裝作為難著,「哎呀,不巧聖駕在此……」
皇上好奇地問:「你與新進宮的秀女有來往?」
「並不曾有多大交往的。只是那才人畫得一手好丹青,更甚者可在衣服上作畫呢。我見那樣的衣服十分别致新穎,便央求她給我的一套衣服上畫了一幅。」
皇上來了興趣,挑了挑眉,「哦?在衣服上作畫?」
「是。」我點了點頭。
皇上淺笑,說:「讓那才人進來吧,也讓朕看看她是如何在衣服上作畫的。」
我心中暗暗高興,臉上卻是莊重的表情,吩咐花濺淚說:「你快去把才人請進來吧。」
花濺淚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白紗簾被掀開了。
映入眼前的卻是一副嬌小玲瓏的身材。
那人在皇上面前恭謹一拜,用甜美的聲音奏道:「浣清宮才人挽霞拜見陛下。」
我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怎麼是挽霞,不應該是皎月麼?
「你就是那個會在衣服上作畫的女子嗎?」
挽霞很快回答說:「回稟陛下,她今早身子有些不舒服,便由臣妾代她來送衣服了。」
皇上點了點頭,然後眯起眼睛審視眼前嬌小可愛的女子。
今日挽霞穿了件水紅色的唐裙,披著同色長長的絲帛;濃密的髮絲挽成一個螺髻,插以銀質團花步搖;臉上畫著精緻的桃花妝,朱唇上的一點櫻桃紅顯得嬌艷欲滴;她的臉頰上蒙上了兩層淡淡的紅暈,看起來愈加嬌媚可人。
我暗中嘆了一口氣,挽霞你真的是費盡心機啊。
但是事已至此,我除了幫她還能怎麼做呢?她並不是個心地很壞的女子,只是她那份想要爭寵承恩的心思竟然這般的固執強烈啊。
我對皇上說:「挽霞才人的荷包做得極好。她前幾日送我的幾個我現在還珍藏著呢……皇上不若也叫才人給您做一個……」
皇上興致勃勃地笑著問挽霞,「是嗎?」
挽霞紅了臉,小聲地回答說:「如果陛下不嫌棄,臣妾給您做一千個一萬個也願意……」
皇上聽了她這略帶冒失的話非但不以為忤反而開心地笑起來,拊著掌連著說好。
是夜,皇上掀了挽霞的牌子。
我問皎月:「你為什麼不去?」
皎月不語。
我繼續追問道:「其實你猜到了到了那兒會發生什麼事,是不是?」
皎月淡淡地回道:「是。是我叫挽霞代我去的。」
聽了她的話我湧上一股怒氣,「挽霞她根本不可能獲得皇上長久的寵愛!況且以她的才智根本不足以對付後宮那些滿腹城府的妃嬪!你這樣根本就是在害她,你知不知道……」
皎月突然抬起頭直視著我,她說:「奴兮小姐在宮中過著無憂的人上人生活,又怎麼能體知我們這些小主的苦處呢……受皇上的寵幸是這後宮每一名女子的夢想,哪怕短暫到只有一分一秒,我們也該不惜一切抓住這個短暫的夢。無論如何,總比在這暗無天日的後宮被冷落一生,甚至至終連自己的夫君都不曾見過一眼來得好罷……」
我被她的話一震,良久說不出話來。「那麼……既然這樣想,你為什麼不抓住這個機會?」
皎月搖了搖頭,「挽霞她其實不壞,她也是可憐人吶……她的家裡都指望著她能出人頭地藉此攀龍附鳳……前些日子她家人的來信我看都把她逼哭了……」
「可是……」畢竟這種寵愛不過曇花一現的呀。
皎月笑了笑,「事在人為啊。以後的事誰都說不準的不是嗎?說不定挽霞能懷上皇子,待她的兒子長大被封為親王她以後不也就有了依靠麼……」
她又說出來一句讓我吃驚的話。
的確,事在人為,以後發生什麼事誰都不敢保證……我就這樣判斷挽霞不能長寵也不免武斷。
「你看得這麼透嗎?也許我還能再幫幫你。」我認真地問她。
挽霞被封為恬美人一個月後,皎月有寵。因皇上對她父親的格外看重,破格提拔為皎婕妤,入住莞充媛的蝶戀宮。
有了牽制柳婕妤的力量,我心中才稍稍安穩下來。
有一天我無意中經過月桂宮,看見大門敞開著,庭院不遠處的小亭中坐有一抹藍晴色身影。
一陣風兒吹來,吹落了亭中石案上的紙張,有幾張竟飛落到門檻前後。
我上前拾起,雪白的宣紙上寫有幾行流暢娟秀的小字。
我盯眼一看,正是李白的《長干行》: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
十六君遠行,瞿塘灩澦堆。
五月不可觸,猿鳴天上哀。
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
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
八月蝴蝶黃,雙飛西園糙。
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
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
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
再拾起其他的幾張,寫得也都是這首詩。
這時那名亭中的女子也慌忙過來揀紙,我們抬頭一看,彼此都有些意外。
原來是被封為茗婕妤的戚氏。
茗婕妤一直無寵,因為她總是拖著一副病怏怏的身體。剛開始眾人還頗為關心常常看望她,皇后也換了許多太醫為她診治,怎奈她依然反反覆覆地不見好,時間長了大家倒也淡漠了,於是她的門庭也冷落起來。
我看著眼前茗婕妤姣好的面容,一陣感慨,這樣的美貌不伴君側真是可惜了。何況她的家世那樣的好,得天獨厚。
茗婕妤很快地恢復了常態,笑著寒暄道:「這不是奴兮小姐麼?」
我向她一拜,說:「我剛才正巧路過。」
然後我瞥見她手裡的幾張寫的也是那首《長干行》,便好奇地問:「婕妤這麼喜歡李白的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