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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54:55 作者: 秋姬
我臉色蒼白一動不動地靠在床榻上。
外面下了雨,有濕潤的雨氣透過窗子襲了進來,讓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今天九皇子就要離開宮中去皇家寺院龍恩寺了。
縱然太后皇上他們如何震怒,但是發生的事已經無可挽回了。
我不敢去送他,我實在無法面對佛袍那份墨黑色的凝重,更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泄露了他出家的因由……
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出家的緣由,只是議論可能被鬼魅迷了心竅。
婷儀端上了飯食,勸道:「小姐,吃些東西吧。」
我搖了搖頭,「我吃不下。」
婷儀擔憂地說:「小姐,您已經好幾天未進食了……」
我冷笑,只不過少吃了幾頓飯,這和他的傷痛比起來算什麼。
我沖婷儀擺了擺頭,「你退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婷儀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退了下去。
晚上時,善善向我稟告:「小小姐,聽說萬和宮的娘娘病倒了……」
我從混沌中打了一個激靈,問道:「是玉昭容她生病了麼?」
善善點了點頭。
我急沖沖地穿好衣,心中著急萬分,大步地向萬和宮走。後面的宮人幾乎是小跑跟著。
已經對不起他了,最起碼要幫他好好照顧他的母妃……
到了萬和宮最先見到端著湯藥的萍兒,她見到我,率先紅了眼睛。
我阻止她向我拜安,急切地問:「娘娘還好嗎?」
萍兒哽咽說:「娘娘不肯吃藥……娘娘好不容易盼到皇子出人頭地,沒想到又發生了這樣的事……」
我抓住萍兒的肩膀,說:「你不要哭。娘娘以後還要靠你的侍候,你要先堅強起來……」
萍兒聽了我的話,擦去臉上的淚痕,重重地點了點頭。
安撫了下人,我強打起精神,踏進了玉昭容的房間。
玉昭容正躺在床榻上,緊閉雙眼,口中含混地說著什麼。
我走到她的病榻前,輕輕地喚了一聲:「娘娘……」
玉昭容聽到了我的聲音,竟猛地睜開眼睛看向我。
我能從她眼中看出一腔怒火。
但是那股怒火卻又慢慢地褪去,隨即有眼淚盈滿她的整個眼眶。
她大聲地嚎哭道:「不是你的錯啊……我怎麼能恨你……」
我低下了頭,愧疚地說:「是我,對不起你們……」
玉昭容不語只是從枕邊摸索出什麼,顫顫巍巍地把它遞給我。
「是裕兒臨走時叫我交給你的……」
我接過,是一個青白色的錦緞荷包。
那顏色,和九皇子經常穿著的衣服是一個顏色,是他最喜歡的顏色。
我手指顫抖著打開荷包。
竟是一小縷頭髮。
那縷髮絲竟是那麼柔軟,就如他那顆脆弱而又易受傷的心……
還有一個小條子,字跡是那樣熟悉,只有三個字。
不恨你。
不恨你……
我的嘴角不停地抽搐,再也控制不住,蹲身掩住臉,任淚流。
九皇子,即便對你沒有男女之愛,但是那份手足之情對於我來說依然那麼重要。
你難道不懂麼……
為什麼就這樣棄我而去。
為什麼要出家……
十二皇子再見我時,眼神里有了淡淡的哀傷。
我突然怨恨起自己,厭煩長大。
我每日病怏怏的,做什麼事都打不起精神。
然而皇上每次到小雅齋時,我又不得不強撐起一副開心笑顏。
花濺淚最近常常做些拙笨的事來,我知道她這麼做無非是想故意逗我開心,但是我最終只是抿了抿嘴怎樣也笑不出來。
善善把飯食端了上來,我看著眼前色香味俱全的精美菜餚,便想起九皇子現在吃得不過乾澀無味的青菜素食,突然間沒了胃口,擱下了銀箸。
我環視四周,發現平時放在案上供消遣的棋具早已經撤了下去,一定是善善為了避免讓我觸景生情吧。
可是,不知道到了寺院會不會有人陪他下棋……會不會寂寞。
善善這時說:「小小姐,下午奴婢們要打掃屋子,可能會比較髒亂……況且今日天氣晴朗,小小姐不若出去散散心……」
我又怎麼會不了解她們的心思,只是木然地點了點頭。
下午出去時我四下漫無目的地走著,待停下腳步抬頭一看,竟是來到了獵場。
我一怔,隨後一種濃郁的悲傷沉沉地壓上心頭。
一個月前他還在這裡。
當初自己是不是做得錯了……如果說得委婉些今日會不會就是另一種局面。
那個總是拿溫柔目光凝視我的九皇子,那個總是沖我微笑的九皇子,那個連雪仗都不捨得和我打的九皇子,那個對我關懷備至的九皇子……那個人已經不在這裡了啊。
頭上的烈日灼灼地烤曬著我,而我自我懲罰般地站在糙地上一動也不動。
我是多麼可恨的人啊……偏偏總是會傷害身邊的人。
我不知這樣站了多久,只是感覺頭昏腦漲起來,然後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模糊中感覺有甜甜的液體流進喉嚨,我猛然警覺地睜開了眼。
眼前拿著湯匙的人明顯一怔,繼而咧了嘴笑了笑,轉頭沖後面說:「王子,她醒了。」
我一時還反應不過來,也順著那人的目光看過去。
那身回紇裝扮令人熟悉,原來竟是那個回紇王子。我再看眼前拿著湯匙的人,正是那天在一旁的僕人。
那僕人又盛了一勺要再餵我喝,我警惕地問:「這是什麼?」
那僕人回答說:「是紅糖水……這位小姐中了暑氣,所以才會昏倒。幸好我家王子從那兒經過,一時間也不知道小姐住在何處便擅自先送到這裡歇了歇。」
我嗤之以鼻,先前險些要掐死我的人還會救我?
我也不顧那人送上來的糖水,逕自起身下了床便大步地往外走。
我經過那個回紇王子時,他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傳來,「哦?就這樣走了?對救命恩人連謝都不會說嗎?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禮儀之邦待人之道麼?」
我轉過頭,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他也不看我,目光倒也平靜。
我冷笑,謝麼?倒也不難。
我沖門外叫道:「侍衛!」
我知道質子的宮殿裡一定是有相當數量的侍衛的。
果不其然,我剛叫出口,便有兩名侍衛趕了進來。他們大概也知道我是誰,很利落地在我面前跪下等令。
我口氣嚴厲地喝道:「你們可知罪?」
他們面面相覷,顯然不明所以,但是口上卻說「卑職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