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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54:55 作者: 秋姬
母妃心地不壞,但許是自小被寵慣了,竟是存有爭強好勝的心思的。
她一心想生個兒子。
母妃的妊娠反應十分嚴重,常常沒吃下幾口飯便吐了,她覺得很痛苦,但當聽到老一輩人說反應重的可能是男孩時竟掩飾不住的高興。
母妃每日興致勃勃地fèng制男孩的嬰兒服,可是當分娩後她呆住了。
她誕下的竟是位王姬,那就是我的姊乙姬。
父皇裝作不在意地寬慰母妃,可是母妃依然能辨出他眉眼間的失望。
母妃坐月子時後院又傳來有侍妾誕下男孩的消息,這對母妃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後來聽宮人們說那時母妃的精神頹喪到了極點,對剛出生的乙姬更是無暇理睬。
母妃身體剛剛好就熱衷於民間保男的方子,常托人偷偷帶進府中,除此之外更是日日燒香禱告不知疲倦。
直到後來我出生了,母妃竟喜極而泣。
那時父皇已經有三個兒子了,我出生的晚並未得到很大的重視。但是父皇依然著實高興了一番,太后也賜下豐厚的賞禮,母妃的地位這才得到了真正的穩固。
我出生後母妃的心思更是一心撲在我身上,對姊更是忽視了。
姊恨母妃,卻不恨我。
她無論什麼事總是先為我著想,有什麼好東西也總是忍讓著我。
我並不埋怨自己的晚出生,相反我很慶幸自己能有這樣的姊。
後來父皇順利登基為帝,母妃也因為家世顯赫並孕有皇子名正言順的封為瑾德妃。
我們搬進了庭院種有楓樹的怡景宮。
每到秋天我和姊都要在火紅的楓樹下尋找漂亮的楓葉,然後夾在書卷里。
沁春媛的那架鞦韆也經常是小時候我和姊喜愛玩耍的地方。
原以為快樂無憂的日子能永遠這樣下去,可是後來姊要出嫁了。
姊出嫁時對母妃很冷淡,她毫無留戀之情地與母妃分別。母妃愣住了,這才意識到自己平時對女兒的忽視使她不知不覺疏遠了自己。
母妃在姊出嫁後才發現自己竟也是在意想念女兒的,她寫信給姊,姊倒是回過一封,但是上面多是詢問我的飲食身體,對母妃隻字未提。
母妃懷有深深的愧疚甚至有些低聲下氣地請求姊回宮來看看她,姊卻每每推託。最後母妃不得不想理由請求太后命姊回宮,姊才被迫回來一次。
姊回來什麼也不和母妃說,但是直到那天夜晚我睡不著出來看見了姊坐於庭院的石凳上,借著月亮的光芒我能看見她臉頰有一道淚痕流過。
我走上前去蹲下問她:「姊,你不開心麼?」
她慌忙擦乾臉上的淚痕,說:「姊怎麼會不開心。」
我憂鬱地問她,「那姊為什麼哭?」
她伸出手輕輕地撫過我的臉,答非所問地和我說:「顓晟,以後一定要讓你的女人幸福……不要讓她為你流淚……」
直到發生了姊削髮為尼之事。
宮中譁然,太后父皇更是震怒,譴責譏笑之聲源源不斷向母妃襲來。
母妃不堪眾人異樣的眼光,終於病倒了。
我在病榻前日日服侍,母妃看到我總是哭,她拉住我的手,哽咽道:「晟兒,母妃只有你了……你要為母妃爭氣啊……」
那句話是那樣的沉重,幾乎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而其他妃嬪或皇子們的冷言冷語又時不時地傳入耳朵。
不到一個月父皇又催促我成親,新婚那天新娘拿含情脈脈的眼神看著我,想起了姊說的話我緊緊地把她抱在懷中。
歡好過後我無意中發現了她脖頸上墜著的玉觀音,我拿著它仔細翻看。
她解釋說:「這是我小時候去尼姑庵時一位尼師給我的……」
剛剛說了尼師她便猛然住了口,然後拿惴惴不安的眼神望著我。
我問她:「你也聽說了乙姬的事?」
她卻馬上回答:「並……並未聽說的……」
她在撒謊。
我起身穿好衣,任她在後面怎樣呼喚也不理睬,頭也不回地離開。
第二天我便辭別了父皇母妃入伍軍隊。
我在軍隊歷練得更加穩重,我不驕不縱,以身作則,漸漸贏得了軍士上下的擁護和愛戴。
我漸漸褪去了少年時的稚嫩,逐漸長成了一名成熟的男子。
我發現原來不愛的女人也是可以抱的。
無關乎感情,只有動物般原始的欲望。
芙婉是我唯一曾真正心動的女人,是我認為一直要尋找真心來愛的女人,是我想要白頭偕老的人,可是她竟香消玉殞先我而去。
她成為了我永遠的痛。
我以為我不會再愛了,直到後來遇見了她。
那個有銀色眸子總是倔強的女子,讓人有時氣惱,卻又不由自主地讓人愛憐。
我竟生出了一股想要保護愛憐她的強烈欲望。
我想起了姊出家前對我說得最後一句話:「當你想要保護某個女人時,那便是愛了。」
躊躇徘徊了好多次,最終還是想由我給她幸福。
半年,只是半年,我只一心想甜甜蜜蜜地等他,等他來娶我,做他的新娘。
可是我沒想到的是,半年裡竟可以發生那麼多事。
完全讓我措手不及。
秋天時,我曾踏著落葉去拜訪住在宮東竹青庵的貞蓄尼師。
那是一個僻靜孤寂的地方。
我幾經打聽才尋到了竹青庵的準確位置。
我猶豫地走進庭院,只見四下冷清只有幾株翠綠的竹子零零散散地挺立著。
真的是這裡麼?我躊躇著登階而上,發現階上有剛剛被撒水拂塵的痕跡。
這時上面的木門被吱呀地打開,走出了一位年齡十八九面貌清秀的小尼姑。
她看見我有些陌生與意外,但是旋即合掌向我一躬身,問道:「不知這位施主來此有何貴幹?」
我回禮道:「我是來拜訪貞蓄尼師的。」
她恍然,脆生生地回答:「尼師現在在做早課呢。這位施主請隨我來。」
她引著我入內,我環視四周,只見室內樸素簡陋,除了供奉著的佛像案台便只剩下眼前的一張黑木桌子和兩把椅子了。
那小尼姑待我坐下,給我沏上了一杯茶,解釋說:「施主稍等片刻。尼師一會兒便出來了。」
我向她點了點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是六安瓜片。
不一會兒,一位身著墨黑色佛袍的女人走了出來。
那小尼姑對那女人行了個禮,叫了聲「尼師。」
原來她便是貞蓄尼師了,我不著痕跡地細細端量她。
許是長期齋戒的原因,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她的身體高挑瘦削,甚至可見她白皙手臂上蔓延的青色微凸的血管;她的眼睛竟和權禹王極為神似,目光深邃。
我起身向她拜安,她急忙合掌彎腰回禮了。
她叫我坐,自己轉身從一小抽屜里拿出什麼,放進案上的小熏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