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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54:55 作者: 秋姬
    善善眼圈略有發紅,她走到已經差不多和她一般高的我的面前,伸出手為我在淨額粘上一朵紅色梅花狀的花鈿,那鏡中的人兒登時顯得愈加嫵媚動人。

    「小小姐長得越來越像小姐了。」善善唏噓感慨道。

    我再次仔細端量鏡中的人,我對娘親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只是娘親那溫柔似水的眼睛和她身上那種幽幽的香氣一直殘存在我的記憶之中,娘年輕時就是這個樣子的麼?

    這樣的漂亮。

    婷儀將昨日皇上賜給我的檀香扇遞給我,提醒道:「小姐今早要去拜見太后和皇上呢。」

    我轉身,發現這般的衣服加身,讓我走路都是不一樣的了,不由得婀娜多姿,步步生蓮起來。

    於是我在婷儀形單等人隨從下邁著優雅的步子向太后的壽安宮款款而去。

    到了壽安宮,伴著門外內侍的通報,我略略低頭趨步來到大殿。

    我莊重地跪下,清脆地說道:「奴兮拜見太后娘娘,拜見皇上。」

    皇上叫我起來。

    我謝恩,緩緩起身,抬頭看向太后和皇帝。

    我知道,那一刻整個宮殿都會為我而變得明亮。

    皇上在上面看清我的面容後,明顯一震,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我看他一時恍惚的神情,知道他一定是想起我娘了。

    我按照規矩退到一邊,兩邊又是一陣低低的驚嘆聲和一些人掩扇竊竊私語。

    皇上咳了咳,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皇上說:「奴兮昨日行過成人禮,朕決定今晚泛舟游湖,舉行船宴以示慶祝。」

    眾人諾而領命。

    過了一會兒,我們紛紛退去,我走時無意中瞥到權禹王,他好似也感應到了什麼,正要向我這邊看,我慌忙轉過臉去,匆匆離去。

    我啊……沒有勇氣直視他,不敢和他說話,只是偶爾會假裝不經意地向他投向幾縷目光。

    仿佛喪失自己。

    好不甘心這樣的自己。

    十六的月亮正是最圓潤的時候。

    張燈結彩,豪華無比的宮船緩緩遊蕩在碧水湖上,絲竹之樂不絕於耳,熱鬧非凡。

    我和大姬等帝姬們坐於一側,眾親王皇子坐於另一側,皇上皇后居上而席,今晚太后推託身體不適未席。

    大姬邀我同席,其實按照身份我應該是居於眾帝姬下的末席,但是因我在皇上心中分量非同一般,大姬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將我攜在前面。

    皇上對大姬這樣的安排隱隱點頭示意。

    我剛剛入座,便感覺有幾縷目光向我投來,我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坐下了。

    大姬對我很是熱情,絮絮地和我提起許多成年女子應該注意到的禮節和儀態。

    我默默地聽著,卻也注意到大姬喜悅的外表下眉宇間掩飾不住的一絲憂鬱。

    之後大姬猛喝了好幾樽酒,臉頰泛上了紅暈,眉眼呈現一種醉態,說的話也開始混亂起來。

    她拉住我的手,在我耳邊低低地說:「奴兮……父皇對你如此優容……真讓人羨慕。你看看昭嬌,比你提前了半個月行及笄禮,可是那場面多寒酸……」

    她說著又為自己添了一樽酒,繼而又說:「你這樣隆重的排場就是我當時也比不上的……奴兮你好福氣啊……以後父皇一定也會給你找個舉世無雙的如意郎君……不像我……早早就被父皇趕出宮去……」

    最後幾句話大姬說的聲音高了起來,皇后在上面聽見了,變了臉色,喝道:「仁和,你喝醉了!」

    說著看她旁邊立於一側的宮娥,侷促地命令道:「還不快扶你們主子回去!」

    那些宮娥授命緊忙小心地拉起大姬。

    大姬此時走路已經不穩了,她重複著說:「我沒醉……你們拉著我幹嘛……」

    皇后臉上有些不好看,她起身歉意地向皇上一躬,請罪道:「仁和她醉得厲害,臣妾就早些離席送她回去,還請皇上諒解……」

    皇上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他揮揮手示意皇后離開。

    我看著皇后和眾宮娥領著大姬乘另一艘小船離去。

    宴會上有一小瞬間的尷尬,還是南贏王見機起身舉杯敬向皇上:「兒臣敬父皇一杯。願父皇龍體安康!」

    這時我們才反應過來,紛紛舉杯敬祝皇上。

    皇上的臉色緩和下來,端起金樽一飲而盡。

    眾人紛紛讚揚皇上好酒量。

    宴會上的氣氛這才復又和樂融融起來。

    席間我曾不著痕跡地瞥向跪坐在末席的姊,只見她正把脈脈的目光投向坐在斜對面喝酒的十二皇子。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姊愛得真是辛苦,但你還什麼都沒與他說,是因為你沒有自信麼?

    我看向十二皇子,十二皇子也恰巧在此時看到了我。

    我以茶代酒,舉杯,向他示意。

    他笑了笑,也舉起眼前的酒樽。

    我們互相看著對方同時一飲而盡。

    然後我再看姊,她顯然看見了剛才的一切,一時間臉色變得虛白。

    她可憐巴巴地望向我,露出的竟是一副悲傷哀求的神色。

    我明顯一怔,因為我從沒有想過姊竟會因為十二皇子,用這樣服軟的眼神看著我。

    可是我沒有給她任何憐憫和承諾,我只是仿佛什麼也看不懂一樣,對她禮節性地一笑。

    現在讓我讓著你麼?可笑。

    當初你得意時可曾想過我這個妹妹?

    姊啊,你錯就錯在你不懂,任何事情是要靠自己爭取的,而不是求人。

    你是嫡女,我不過是庶出。

    現在你坐於末席,而我高高在上。

    這不是我求來的。

    宮中沒有那麼多廉價的同情心。

    是我爭到的,是我應得的。

    你這樣子想不勞而獲,反而叫人瞧不起了。

    我不再看她,開始一心一意品嘗案上三足琉璃托盤裡的水果。

    這時那邊的南贏王對權禹王說:「老四,聽說你的那個回紇側妃已經誕下一子了?據說還是個兒子。」

    我遲疑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把鮮莓吃了下去。

    娜木朵兒終於如願了麼?一個兒子,她一直企盼的兒子。

    權禹王頓了一下,好似向我這瞥了一眼,然後對南贏王回答:「讓皇兄見笑了。」

    南贏王擺手,「我反而覺得四弟你的子嗣太少……四弟應該廣納妃子,繁茂後代,這也是身為一位皇子不容推託的責任……」

    權禹王笑了笑,端起一杯酒飲了下去,說:「四弟沒有皇兄那樣的好福氣。」

    之後便是他們男人間多談及的話題。

    我莫名有些鬱郁,再看著南贏王那副討厭的嘴臉,心生一陣反感,藉故起身離席。

    婷儀她們要隨身侍候,我叫退了她們。

    我獨自走出船舫,來到露天的船頭。

    可不想已經有人先我而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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