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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54:55 作者: 秋姬
    聽完這話,姊為我去發笄。崇國夫人再為我簪上髮釵,姊再象徵性地正髮釵。同上次一樣,我還要作揖之後回到東房,姊協助我穿上與頭上髮釵相配套的曲裾深衣。

    我出去再向來賓展示新衣,然後面向崇國夫人行正規拜禮,以表示對師長和前輩的尊敬。

    三加時崇國夫人高聲吟頌祝辭道:「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然後為我加釵冠。

    和一加二加一樣,我要去房內更換與頭上幞頭相配套的大袖長裙禮服。

    然後是三拜。

    大姬撤去笄禮的陳設,在西階位置擺好醴酒席。

    崇國夫人接過姊遞過去的醴酒,走到我面前,賀道:「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

    我向她行拜禮,接過醴酒,入席跪著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後持酒象徵性地沾嘴唇,再將酒置於几上,大姬再奉上飯,我接過象徵性地吃一點。

    崇國夫人再起為我取字名「婦虞」,祝曰:「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於假,永受保之,曰婦虞。」

    我低眉回答:「某雖不敏,敢不夙夜祗來。」再互相拜禮。

    然後我再次拜於皇上皇后前仔細聆聽他們的訓誡,拜禮。

    這一系列之禮完成之後,我最後立於正中央,先後向賓客行揖禮,他們微微點頭示意。

    皇上再最後宣告及笄禮行成,我的成人禮才算正式結束。

    眾禮賓紛紛退下。

    我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剛才一直在緊張,生怕哪個步驟做得錯了,讓人恥笑。

    皇后招手叫我過去,她叫我坐在她的身邊,細細打量我,稱讚道:「這一行完及笄禮就馬上不一樣了,是個大姑娘的樣子了。」

    皇上則無限感慨地看著我,他說:「若是你娘親在世的話,她也一定很高興……」

    聽到皇上提到我娘,我的神情也不免有些哀傷。

    雖然今日到場的都乃皇親國戚,地位尊貴,皇上還特意把各地的親王們召回京都為我祝賀,但是他們卻沒有一個是我的血緣親人。

    表面的無限尊貴暗藏著多少的無奈和淒涼啊。

    皇上見我神色悽然的樣子,知道是他的話觸動了我的傷心,於是又笑著說:「奴兮,到朕身邊來,看看朕今天給你準備了什麼禮物。」

    我告別皇后,奉命來到皇上跟前。我聞到皇上身上幽幽的龍涎香,勾起了我第一次進宮的回憶,突然對皇上生出了一種眷戀的感情,他便像父親一樣照顧我不是麼?

    這一切的榮華富貴風光無限都是眼前這個男人給我的啊。

    姒充儀的事追根到底還是在比誰更受寵愛,而皇上最後選擇了我。

    娘她死時給了我最大的保障,那便是眼前這個深愛著娘而至高無上的男人。

    我現在才更深刻地體會到了娘的良苦用心。

    皇上拉起我的小手,眼底有了柔意,他轉身看朱公公,朱公公會意,端上來一個紅底布托盤。

    托盤上面赫然放著一個紫檀木盒子,中間用黃色的繩帶系成一個如意結。

    「打開看看。」皇上和藹地對我說。

    我走到托盤前,解開結子,小心翼翼地揭開盒蓋。

    一股香氣撲鼻而來,頓時溢滿了整個屋子。

    我定眼一看,只見在盒子中間靜靜地躺著一把檀木香扇。

    我回過頭看皇上,向他詢問。

    皇上向我點頭示意。

    我拿出檀香扇,輕輕打開,香氣更甚,幽香陣陣。

    只見不大盈尺的扇面上繪著水榭樓台,峰巒疊石,花鳥糙蟲,皆栩栩如生。最引人注目的是上面一位倚著欄桿身著華貴唐裝的仕女眉眼盈盈,姿態生動,身影娉婷,勾人心魄。扇面右上角有「十三行」清秀婉媚的小楷,扇子尾端墜有紅色飄逸的流蘇。

    皇上看我愛不釋手的樣子,十分開心。

    「你可喜歡?」

    我點了點頭,繼而再仔細地審視起扇子來,說道:「這扇畫畫得極為傳神,栩栩如生,想必是大家所為;還有這題詞也極有情趣,與畫相輔相成,自不一般;就是單指這扇骨,也是香氣撲鼻,質地優良,極其珍貴的……」

    皇上拊掌而笑,「果然有識貨之人。」

    朱公公解釋說:「小姐說得極准,皇上為了這把扇子可是下了心思的。這扇架乃蘇州『西冷』扇,是拿最上乘的白檀木製成;這扇畫嘛,特請了當朝大畫家王閒逸王老先生親自下筆;至於這個題詞更是珍奇了,乃張儒雅張隱士真跡……」

    在場眾人發出一陣低低的驚嘆。

    我也暗暗吃驚,雖然知道這柄扇子定然價值不菲,但是卻沒想到有這樣不同尋常的來歷。

    別人尚且不說,就單說這張儒雅隱士就據說脾氣古怪,一身學問卻不願入朝為官反而歸隱山林,任朝廷幾次下聘而不理睬,倒落了個「無官一身輕」的一份悠閒。

    當下文人學子都敬仰他的學識,爭先恐後地想拜他為師,而他卻每每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作的詩既不外賣也不送人,隨興而詩,之後再多燒毀,可見其一墨難求。

    我雖不知皇上最後如何得到其真跡,但是想必也花費了不少氣力。

    我小心地撫摸著扇面,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只有這樣至好東西才是我真心想要的……

    我第二日早起時,發現一切好像都不一樣了,我好似變成了一個全新的人。

    善善拿來了幾件衣服供我挑選,大多是時下受貴婦仕女青睞的唐式紗裙,華麗富貴。

    我選了一件清涼的綠色紗裙,然後在眾宮娥的侍候下仔細洗漱了。

    我坐在梳妝鏡前,梳頭姑姑小心翼翼地給我梳順了頭髮。

    從今天起,我便不再梳孩童時的雙鬟垂髮髻了,姑姑把我的頭髮高高盤起,梳了個簡單大方又不失清新雅致的宮妝髻。

    她最後再為我略斜著插了一支通體雪白無瑕的白玉簪子。

    在姑姑忙著給我梳頭時,善善將調和好了「玉女桃花粉」輕輕均勻地傅於我的臉上脖頸以及唐衣前露出的鎖骨前胸上;善善說我柳細彎眉的形狀本來就很好看,便不再給我修剪,只是拿了波斯國出產的螺子黛給我略略描深了些。之後在我的臉頰兩側覆上了一層薄薄的檀紅胭脂,再加以玉粉調和,謂之「飛霞妝」。最後善善拿來一張紅香紙讓我輕輕一抿,嘴唇頓時變得鮮艷紅潤起來。

    待她們說裝扮好了,我起身,她們都不禁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嘆。

    我有些緊張,是很奇怪麼?

    我走到旁邊一人高的全景銅鏡面前,只見有一個梳高髻插白玉簪、露胸、肩披紅帛,上著黃色窄袖短衫、下著綠色曳地長裙、腰垂紅色腰帶的款款少女影像在眼前。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這真的是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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