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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54:55 作者: 秋姬
    我被安排在一處清涼幽靜的小院裡。

    屋外種了許多了青竹,於是時常有清慡的小風會吹拂到屋子裡,給夏暑帶來絲絲涼意。

    權禹王妃調了五個丫鬟兩個內侍來服侍我,其中有兩個貼身侍奉。一個叫梧桐,是從王妃身邊撥過來的,見多識廣,性情沉著穩重;另一個叫做蕙兒,從名字帶「兒」來看,不過是府上平常使役的丫鬟,難得的是她只比我大了幾歲,口齒伶俐,懂得不少笑話,倒是讓人解悶。

    由此可見權禹王妃細心周到之處,令人佩服。

    可是無論這是個怎樣舒適的地方,我的眼前只要是一片黑暗,我的心情就不可能好起來。

    視力的喪失大大影響了我的胃口,我每天吃得很少,晚上的睡眠也依舊不好。

    權禹王妃每天都會來看我,親熱地詢問我住得是否習慣丫鬟們是否好使喚等。

    我感激於她的體貼,只能敷衍地回答我很好我很習慣這裡。

    但是主子畢竟是主子,當她得知我的飲食和睡眠並不如意時,便嚴厲地指責梧桐蕙兒等侍女的失職及服侍不周之過。

    我忙著幫她們解釋,說這些並不是她們的過錯,王妃這才饒了她們,但警告說下不為例,一定要好好服侍我不能讓我有半點不適。

    自此梧桐和蕙兒她們愈加誠惶誠恐,總是花盡心思讓我更多食飯讓我好好入睡讓我多出去走走。

    蕙兒有時候大大咧咧的,她總是勸我出去散散心。

    我說:「即使出去了,我也什麼都看不見。那麼出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蕙兒可憐巴巴地說:「小姐若總是待在屋裡,被王妃知道了,又要責怪奴婢們了。」

    我嘆了口氣,不知為什麼,自從失明之後,心腸竟也變得軟了。

    蕙兒服侍我走了一段路,路上不停地講著吉祥話,然後體貼地把我請進亭子休息。

    我們正歇息著,忽然有笑聲傳來:「蕙兒,這便是前些日子到這兒來避方位的奴兮小姐嗎?」

    那聲音清脆朗朗,少了分嬌柔作態,多了分豪慡之情,讓人平生出一絲好感。

    蕙兒忙著答道:「蕙兒拜見朵兒主子,這位正是從宮裡來的奴兮小姐。」

    娜木朵兒一定是打量了我上下,然後直言不諱地說:「好漂亮的孩子啊。」

    我微微紅了臉,雖然我知道自己的容貌是沒話說,但是像她這樣直白地誇獎出來還讓我一時無法適應。

    娜木朵兒慡朗地笑起來,「奴兮小姐不要見怪。你們中原人總是容易靦腆,不像我們……」

    這麼說她是外域的女子。那麼很有可能是上次所說的權禹王新納的側妃,那位回紇大將之女了,難怪這樣直慡,但還並不惹人討厭。

    所有人都把我當成病人一樣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可是他們不知道我最希望他們能表現出一種無所謂的樣子,把我當成平常人對待,而娜木朵兒恰恰滿足了我這樣的心理。

    娜木朵兒對我一點也沒有生疏的樣子,逕自地坐在我旁邊和我絮絮地嘮起了家常。

    直到她的丫鬟提醒她王爺還在等她過去,她才醒悟過來,歉意地拉起我的手說:「對不起,我得走了。有時間到我那去走走吧,我對你一見如故,喜歡得緊。啊,不知道這麼說是不是冒犯了你……」

    我搖了搖頭。

    她歡喜起來,臨走時還說了好幾遍,「一定要上我那兒玩呀。」

    百無聊賴,我突然想起娜木朵兒的話,便決定到她那兒去打發打發時間。

    梧桐引著我來到娜木朵兒的住處,門外卻沒有伺候著的丫鬟,我試探性地推開門,卻聽見裡屋傳來娜木朵兒風情萬種的低聲:「王爺,朵兒多想給你生個兒子啊……」

    我尷尬,這才想起現在已是黃昏時刻。

    自從我失明以來,我的時間觀念已經變得十分淡薄了。

    我本能地低頭,慌張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權禹王清咳了一下,言語裝做無事地說:「沒關係,最近忙,我似乎也好久沒見到你了。」

    娜木朵兒似乎倒不尷尬,熱情地把我迎進屋,連聲說:「我剛才還念叨著你什麼時候能來呢……我這兒正有東西想送你,你若不來,我就遣人拿過去了。」

    她拿出一套衣料放我手中,解釋道:「這是我小時候穿的我們回紇的衣裳,我想你若是穿在身上一定很好看。」

    她幫我換了衣服,拉著我出來,連連驚嘆:「真是太漂亮了!這衣服穿在你身上正合適!王爺,你說好不好看?」她調皮地問。

    權禹王輕笑,「很好看。」

    我聽了這話有淡淡欣喜又不無遺憾,因為無論怎樣漂亮,我卻看不見自己異域風情的樣子。

    過了不一會兒,我便找了藉口離開,心想下次可不能這樣冒失前來了。

    我在權禹王府待的時間長了,對他的家事也大致了解了一二。

    權禹王子嗣單薄,只有一個兒子一個王姬。只可惜兒子只是侍妾所出,身份低微;王姬倒是側妃所生,但終究還是女孩子,不能繼承親王的稱號和封地,所以權禹王在這反面也頗多遺憾吧。

    聽說權禹王對權禹王妃很尊重,家事全憑她來打點,在外面夫妻倆也是舉案齊眉、琴瑟和諧的樣子,只是權禹王極少去王妃房裡,也難怪權禹王妃無所出了。

    蕙兒曾趁著梧桐不在時,神秘兮兮地對我說:「親王對王妃這樣冷淡是因為心中念念不忘尤妃。」

    我問:「尤妃是誰?」

    「尤妃是王妃同父異母的妹妹,曾是王爺要一心一意愛著的妃子……只可惜後來因生產而死……當然也有人說是王妃嫉妒妹妹受寵,害死了她……」

    我想,這蕙兒也真真口無遮攔,這樣的事怎麼能隨便向別人說起呢。

    我嚴肅地告誡她:「這話以後不要再說了,你什麼也沒說,我什麼也沒聽見,知道嗎?」

    蕙兒這才覺得自己方才的一番話太過危險,也體會到我的苦心,忙著應承下來。

    那天我半夜起身,口中喚著蕙兒,卻是梧桐來侍候的。

    我問梧桐蕙兒呢?

    梧桐中規中矩地回答:「今夜蕙兒去侍候王爺了。」

    我這才知道蕙兒是權禹王的侍妾,難怪當初能在眾多丫鬟中挑出這麼可心的人兒。

    蕙兒天真浪漫,聲音聽起來清脆可人,的確招男人喜歡。

    不過她生性單純,未必能在這王府找到一處安身之地,想到那個毫無心機的女孩,我倒有些憐惜她了。

    來到王府已經整有半個月了,可是我的病依然毫無好轉。

    儘管權禹王妃很好娜木朵兒對我很親切熱情,可是畢竟這些都不是我來這兒真正所圖的。

    以極尊貴的身份入住王府,上面的關愛無以復加,這讓多少外人看著羨慕;可是誰又了解我的苦悶?這樣日復一日的暗無天日,生性好強的我竟淪落到這樣的悲慘境地,甚至吃飯都只能讓人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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