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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54:55 作者: 秋姬
    她見我不再纏她,暗鬆了一口氣。

    出來後婷儀為我打抱不平,說:「這人真不知好歹!」

    我嘆了口氣,「其實也不怨她,這事兒太有風險……」

    「那怎麼辦?」

    我沖她笑了笑,自信地說:「豈不聞『三顧茅廬』,『程門立雪』?」

    自此,我對此事絕口不提,不再為難婆婆。但是我去她那勤快了許多,還時不時地幫她搗藥分類,又暗地裡吩咐王公公對她多加照顧。

    剛開始婆婆對我頗多顧忌,止於恭敬,絕不敢多說一句。但時間一長,看我也聰明懂事,便慢慢放鬆了警惕,和我親近起來。

    我每每幫婆婆搗藥,總是有意無意地問她些關於糙藥的話。

    她起先總推說自己也不清楚,但直到有一天,我又幫她分糙藥,隨意抓起一把藥籽,放在小手裡細細把玩,自言自語說:「真好玩,就像米粒似的。」

    婆婆卻好似無意接過我的話說:「這是決明子。是從決明糙中採下種子炒制而成,有清肝、明目、利水、通便之效。」

    我張大眼睛詫異地看著婆婆,可婆婆卻好似一幅剛才什麼都沒說的樣子,忙起別的來。

    但是我知道,婆婆終於開始接納我了。

    那天瓢潑大雨,而我頂雨而來。

    婆婆神色意外地迎我入屋,「小姐怎麼下雨還來了?」

    我促狹地向她眨了眨眼睛,說:「我幫婆婆搗藥呀。」

    婆婆一副又是愛憐又是可奈的表情,說道:「今日潮濕無法搗藥,否則濕氣沾了藥糙要失效的。」

    我露出失望的表情,悶悶的哦了一聲。

    婆婆見我真的很沮喪的樣子,忍不住疑惑地問我:「小姐為什麼要學醫理呢?像小姐這樣的人,如若生病,完全可以找最好的太醫來為您診治。」

    我真摯地回答:「那也無非是別人的東西罷了,而我想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當初我已經下了決心,就一定要學到。」

    婆婆若有所思地重複著:「把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手裡嗎?」

    我神色突然黯然起來,「是。奴兮信得過婆婆,就和婆婆說句心裡話。自古宮廷里多少人死於毒殺,遠的不說,就說已經早夭的大皇子,只是因為吃了塊兒棗糕就喪了命,難道其中就沒什麼蹊蹺嗎?」

    婆婆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打住我:「小姐千萬不能說那樣的話!」

    我卻沒有住口,定定地看著她,「奴兮只是不想重蹈覆轍。」

    婆婆臉上陰晴不定,她看著孩子面孔的我,最終嘆了口氣,「老奴聽從小姐吩咐。」

    我起身就要一拜,叫了聲師父。

    婆婆攔住了我,不安地說:「老奴哪能堪當師父,小姐您這麼叫可是折煞老奴了。」

    我想了想,叫她師父恐多有不便,便尊稱她為藥婆婆,她這才欣喜地受了。

    後來我把自己心中的疑慮對藥婆婆說了出來,為什麼婆婆只是一名小小搗藥卻懂得醫理?

    她解釋說:「其實老奴是張端大人的遠房侄女,張端大人見老奴無父無母,便把老奴接過來在他身邊當了個藥童。本來這醫道是傳男不傳女的,只是我耳濡目染,加上自己也存了個心眼兒,便偷偷地學了下來。後來張端大人不知因何原因惹惱聖上被斬首,他家傳的藥書便落在我的手裡……小姐知道張端大人嗎?」

    我點了點頭,「張端是有名的神醫,有『在世華佗』之稱。」

    其實關於張端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

    他是因為我母親而獲罪的。

    當初娘病死前,皇上曾派張端來治,可是無奈娘因常年抑鬱成病,即使醫術高明如張端者,最終也沒有回天之力。

    皇上萬分悲痛之餘,遷怒於張端,將其賜死。

    這件事只有極少人知道始末,我即使清楚實情,也不會愚蠢地把它告訴藥婆婆。

    從此我在藥婆婆的教導下一心一意地學起醫藥來。

    我並不知道我自己是否是個聰明的人,但是我知道,如果有我想要辦成的事情,我一定是個刻苦的人。

    於是每夜挑燈,不知疲倦。

    一個月後。

    藥婆婆拿布條蒙住了我的眼睛。

    她拿起一味糙藥,放在我鼻子旁。

    我仔細地嗅了嗅,答道:「是白芷。」

    藥婆婆又拿起另一種糙藥。

    我猶豫,「是……是小千金。」

    藥婆婆總共從一百種常見的糙藥中抽出五種考我,待考完了,她解開布條。

    我急切地問道:「都答對了嗎?」

    藥婆婆搖了搖頭,苦笑說:「一種也沒答對。」

    我不免有些泄氣。

    藥婆婆寬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勸慰我道:「這本來就不是一兩天能學好的,小姐已經很聰明了。」

    另一個月過去了。

    「是山甜茶。」

    「是桔梗。」

    「是薄荷。」

    藥婆婆欣慰地說:「五個答對了兩個。再接再勵。」

    我和十二皇子正嬉笑打鬧,我在前面跑,十二皇子在後面追。

    我回過頭沖十二皇子咯咯地笑:「十二皇子,快追呀!」

    十二皇子突然在後面呼道:「奴兮,小心!」

    我還來不及反應,便重重地撞進一個人的懷裡。

    我捂著被撞疼的鼻子,抬頭仰視來人。

    迎上我的是一雙深邃而冷然的眸子。

    我看他這樣子,反而故意露出一種妖嬈而輕浮的笑。

    那人一愣。

    十二皇子跑上前,緊張地審視我是否受傷。

    看我安好,才鬆了一口氣,向那人一躬,「四皇兄好。」

    從後面又走上了兩個人,有人笑道:「十二眼中就只有權禹王嗎?我們可也是你的兄長呢。」

    我們定眼一看,原來是南贏王和元藏王,剛才說話的正是南贏王。

    於是十二皇子又向他們一拜。

    我也只得給他們請安。

    南贏王哼了一聲,權禹王默然不語,還是元藏王最厚道,緩了緩氣氛,笑著打量我:「奴兮似乎長高了許多,以前還只是這麼點,現在都長過老四的腰部了。」說著還比量了一下。

    南贏王不甚滿意地對元藏王說:「我們別對小孩子費口舌了罷,父皇還在清涼殿等著我們下圍棋呢。」

    三人攜眾侍從而去。

    下圍棋……我心中暗想,有了主意。

    我強拉著身體剛剛轉好的九皇子出來。

    到了清涼殿,我不進去,卻故意聲音不大不小地和九皇子說話。

    「九皇子,你看那蝴蝶跑到這邊來了!它多漂亮呀!」

    九皇子詫異地看著我,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哪有什麼蝴蝶呀?!

    果然過了一會兒,朱公公出來了,看見了我,笑咪咪地說:「聖上耳力可真好,說是聽見小姐的聲音了,叫小姐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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