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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54:55 作者: 秋姬
權禹王一定是察覺到我臉上的冷漠神色,皺了一下眉頭,說:「你和你姐姐不同,這不是女兒該有的態度。」
我氣憤至極,我最討厭別人拿我和姊比,她憑什麼和我比?
又想起那日他對姊說的「你的父親」的話,脫口而出:「我們的家事不勞煩你管!你知道什麼?」
衝出這話後我就後悔了。
我終究是太年輕,不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竟在情急之下對親王如此不敬,他若稟告太后,而太后一向不喜歡我,說不定就此找理由把我攆出宮去。
而出了宮,我還有什麼。於是我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臉也變得慘白。
權禹王一定是從沒想過有人會對他這樣吼,一怔,然後他冷笑了一聲,用極其冰冷的聲音回答我:「你說的沒錯,這是你的家事。本王也沒興趣管,只是受了死人之託罷了。」
他說「死人」時,我的身體止不住顫抖了一下。
好冷。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留下我在瑟瑟的風雪中想哭而終究沒有流出眼淚來。
然而他最後拋出的一句話卻讓我輾轉反側地想了很久。
他說:「楊太妃垂簾,與群臣語,猶自稱奴。」
這之後我就沒再見過權禹王,聽說他連夜回到了軍隊。
親王們並不能每年都來京城,這不僅是因為他們的封地離京城甚遠,還和京都的安全有關。所以這次難得相聚,親王們待的時間都有些長。
然而一旦過了十五,親王們和出了閣的帝姬就必須要回去了。
元藏王最先回去,卻並無多少的人來送行,多數人都只是遣了自己的使者象徵性的過來問候幾聲。
元藏王最奇怪的是我竟會來送行,因為我是皇上眼前的紅人,他是落寞不得寵的皇子,並無多大的交集。
我只是笑著來到元藏王跟前,低聲對他說:「奴兮覺得,親王只是一時落魄,以後必有後福。」
他先是吃驚地看著我,然後就當作是我小孩子天真的話罷了,但還是很感激我:「小姐的心意我在這裡謝過了。」
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本王」,就憑他這樣的真摯厚道,上天就不應該虧待他。
大姬走時就隆重多了。
不僅皇后親自來送,就是皇上、太后也派人送了賞賜。
母女倆不能常見面,這時又要分別,自是依依惜別。
皇后紅了眼圈,念念著「下次一定和駙馬帶著孫兒過來」的話。
大姬也落下幾滴淚來,拉住皇后的手久久不願放開。
大姬終於還是在眾人的催促下上了車,卻還一直依依不捨地回頭向我們揮手告別,淚水灑了一路。
最特殊的是南贏王,過了十五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表面上說是其母妃景昭儀生病要侍候床前,然而到皇上面前去噓寒問暖卻很是殷勤。
不想他這麼一拖卻給我惹了很大的麻煩。
我那日和十二皇子玩得很晚,回到襲菸居時,發現善善沒有像往常那樣歡快地迎我進來,反而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麼了,善?」
善善卻不回答,只是默默地落淚。
侍候我的王姑姑過來拉起善善的手,溫軟地勸道:「姑娘不要想不開。姑娘好福氣,縱然只是做南贏王的側室也是個主子了,高人一等吶。」
我聽了這話頓時明白了一切。
原來南贏王在菲冬媛閒逛時無意中看見幫我摘奴梅的善善,看上她了。
善善今年二十有五,雖然並不如年輕的姑娘那麼清麗嫵媚,但自有成熟的風韻,加上善善長得也是眉清目秀,舉止端莊,的確讓人心動。
「誰準的?!我不讓善善走!」
王姑姑嘆了一口氣,「小小姐,南贏王直接請了太后,太后已經發了懿旨了。」
我看見旁邊明黃色色印雙鳳的旨文。
「我去找皇上!」這是我第一個念頭,除了皇上,還有誰能駁回太后的懿旨呢?
王姑姑卻一把拉住了我。
這位王姑姑在宮裡已有三十個年頭了,見多識廣,我平時少不得讓她出主意。加上我娘以前對她是有過恩惠的,她對我也算是忠心耿耿的了,所以一些話她此時也顧不得禁忌,向我挑明說了。
「小小姐不可得罪南贏王。」
「為什麼?」
「他是皇長子。」
「那又怎麼樣?」
「他以後可能會被立為皇太子。」
我輕蔑地笑,「就憑他?他的母妃不過是個昭儀!」
王姑姑搖了搖頭,「景昭儀在宮中的口碑甚好,以後說不定會高升。」
「你是說……你是說一直懸在那裡的貴妃之位?」
「對,」王姑姑深吸了一口氣,「貴妃為四妃之首,只要景昭儀被封為貴妃,那麼南贏王既憑皇長子,又憑子以母貴,理所當然地會被冊立。」
「怪不得他平時那麼囂張……」我終於明白了。
「那我該怎麼辦?」
「將善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給南贏王,以後善姑娘有寵小小姐自然是千好萬好。」
「可是你不知道,南贏王王妃加側室已經有二十幾個人了,沒名沒份的侍妾更不用說了!善善跟著這樣的人能幸福嗎?!」
王姑姑卻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說:「就是無寵,南贏王也應該會記得小小姐的人情的。」
我陷入了矛盾之中。
善善不過是我的丫鬟之一,走了她我自然會有新的,她值得我為她得罪南贏王嗎?
如果她只是個丫鬟,我斷斷不會。
然而善善只是我的丫鬟嗎?
她侍候過母親又侍候我,無怨無悔。
如果她走了,誰為我擦去噩夢醒來時的冷汗呢?誰能再像她那樣溫柔地對我說話,撫去我心靈上的傷口呢?
我已經沒了娘親沒了爹爹,不能再失去善善。
想到這,我起身就去了皇上的勤政殿。
此時已經很晚了,我是一路小跑過去的,跌跌撞撞的鞋都丟了一隻,然而我都沒有察覺,只是想著快些見到皇上,乞求他收回太后的懿旨。
果然勤政殿裡亮著燭光,我的心怦怦的跳著,感覺這就是我的希望。
朱公公看我這樣晚了隻身而來,又很狼狽,十分詫異。
但是他也是知道我在皇上心中的分量的,倒不敢怠慢我,馬上進去通報了。
我被請進勤政殿。
皇上正在案牘上細細地批閱奏章,旁邊還放著一堆還沒看完的奏章,像小山一般高。
皇上見了我,緊鎖的眉頭舒展些許,溫和地向我問話:「奴兮,你這麼晚了還找朕有事?」
我急切地想把一切都說出來,但最後只是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我真的怕極了,怕他不准我,怕善善離開我。
他見我可憐的樣子,放下奏摺,走了下來,問我:「怎麼這樣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