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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54:55 作者: 秋姬
    善善眼圈頓時紅了,抱住我,無比堅定地回答:「小小姐是將軍大人和小姐的孩子。小小姐,您忘了小姐是怎麼跟您說的了嗎?小小姐難道不相信自己的娘親嗎?」

    善善輕輕地拍撫著我的後背,憐愛的聲音從頭上傳來:「小小姐,哭出來吧,您還那么小,不該承受這麼多……小小姐,誰說您不是孩子,在奴婢心中您永遠是小姐的好孩子,願意怎麼撒嬌都可以,都可以……」

    我的眼淚開始在眼圈裡打轉,仿佛隨著善善的話被一點點地剝開,終於我再也控制不住,淚水像山洪般沖滾下來,我嚎啕大哭……

    善,我真的是個孩子麼,無爹又無娘,無爹又無娘。

    第4章:竟然這麼了不起

    (十二皇子)

    上次忘了介紹,我是大胤皇帝的第十二個兒子,我的母親是殊賢妃。

    五更時我便要起床了,在元遙的陪同下一起去卿文殿讀書。

    那天我剛踏進書殿,便發現氣氛有些不同。

    平素愛打鬧的八皇子、十三皇子竟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煞有其事地溫習功課。

    然後我看見了她。

    那個有清澈眸色笑得純真而嫵媚的女孩子。

    只見她今天穿了一襲姜紅色提花的裙子,頭髮梳成利落的雙角髻,正衝著我笑。

    我紅了臉,向程師父作了揖,便低著頭快步走進去。

    她坐在第一排,我坐在她的後面。

    師父說兩位小姐是奉父皇的旨意和我們一起念書的。然後她再次介紹了自己,坐在她旁邊的是她的姊,名喚扇雉。

    我一直疑惑她為什麼取「奴」這個字,然而絲毫沒有卑賤的味道,反而顯得十分的獨特悅耳。

    接著師父也就不再多言,開始上課。

    師父如往日一字一解地講了很多內容,我卻沒聽進去幾個字。

    我只是聞到前面有淡淡的蘭花香幽幽傳來,讓我有些恍惚。母妃也有很多種薰香,卻是從沒有過這麼好聞的。

    「十二皇子!」

    師父嚴厲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師父一定是發現我走神了,不悅咳了咳,沉聲說:「請十二皇子把昨日學的《碩人》背一下。」

    我著了慌,磕磕巴巴地詠頌著:「碩人其頎,衣錦扃衣。齊侯之子,衛侯之妻。譚公維私……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我背到這裡,停了下來,後面的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明明昨日還背得滾瓜爛熟的,現在反而是越使勁想越說不出來了……

    一時間我窘在那裡,師傅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身後傳來其他皇子低低的笑。

    正當我為難時,前面有銀鈴般清脆好聽的聲音傳來,「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若盼兮。碩人敖敖,說於農郊。四牡有驕,朱鱝鑣鑣。翟怫以朝,大夫夙退,無使君勞。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罟霍霍,澶鮪發發,葭錟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愜。」

    我們都吃驚地聽著奴兮悠然自得的一字不差地把這首詩背下來。連師父都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樣子,小小女童,卻背得出詩經。

    師父走到奴兮面前,詢問她:「你以前讀過書?」

    奴兮點了點頭,態度謙遜地說:「小時候我娘曾教過我一些。」

    「哦?這不容易。讀過什麼書?」

    奴兮想了想,回答道:「不過是《詩經》、《古詩十九首》和一些唐詩,不過我最喜歡的李太白的詩句幾乎可以全都背下來。」

    我們幾個男孩子面面相覷,這個比我們還要小几歲的小女孩懂得詩比我們還多了!

    師父挑了挑眉,頗感興趣,「那小姐可否背一首李太白的詩給老夫聽聽?」

    奴兮慡快地答應了,「那不若我給老師朗誦一下李太白的《江上吟》吧。」

    奴兮調整了一下呼吸,徐徐地背出了那首有名的《江上吟》:「木蘭之枻沙棠舟,玉簫金管坐兩頭。美酒尊中置千斛,載jì隨波任去留。仙人有待乘黃鶴,海客無心隨白鷗。屈平詞賦懸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興酣落筆搖五嶽,詩成笑傲凌滄洲。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西北流。」

    奴兮背詩真的頗好聽,抑揚頓挫,仿佛她就在體會那種意境,也能把人帶到那種意境中去。

    程師父似乎也有同感,他微眯雙眼,捋著他一向自豪的白鬍鬚,隨著詩的節奏輕輕點頭,神情略有陶醉,我不禁暗暗發笑。

    程師父一向喜歡好學和有才氣的人,平日裡我們這些頑皮打鬧的年幼皇子卻很讓他頭疼。奴兮年紀更輕,又是女孩家,卻懂得一些學問,對比我們讓他更是欣賞。程師父心情好,面上表情也和藹許多,也就沒有在她面前太過叱責我們。我偷偷地看向前排認真聽師父講課的奴兮,心想這個小女孩真不簡單,第一天上課就已經收服師父的心了!

    不知是否有她在的原因,今日的課堂似乎不像平時那樣難熬,我尚沒聽夠,就聽見師父說下堂了。

    我故意慢慢地收拾書本,不知怎麼,很想走在她後面。

    我瞥了一眼旁邊的八皇子、十皇子和十三皇子,他們也是慢吞吞的。

    她不走,我們都不願走。

    奴兮自然不知我們這些男孩子的想法,只是逐次地收拾好書本,歡快地離開座位向門口走去。

    她經過程師父時,又鄭重其事地向師父行了一次跪拜大禮。

    按照禮俗,只是師生初次見面,學生向老師行一次跪拜禮,以後作揖即可。再加上我們都是皇子,身份尊貴,行禮一般只是敷衍一下,反而是老師要向我們行君臣之禮,所以當奴兮向他再次行大禮時,師父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然後就聽見奴兮解釋說:「學生在宮外時就聽聞老師通古博今,熟讀詩書,深受皇上賞識,還被御封為滕文閣大學士,為人稱頌敬仰。學生確實求知若渴,有認真學習之心,幸得老師不嫌棄鄙薄學生女兒之輕,所以覺得萬分難得和感激。」

    奴兮的意思是表明她是認真過來學習的嗎。程師父略有訝異,但認同她點了點頭。

    奴兮的話反而使我們這些皇子有些慚愧,她尚懂得尊師求學,我們這些皇子卻仗著年幼和身份不時在一起胡鬧。

    之後我們的行為有意收斂了些,師父驚喜於我們的覺悟改變,還特意把此事上奏給父皇,在父皇面前結結實實地誇讚了我們一番。

    奴兮走了,我們這些男孩子才逐漸散去。

    我臨走時看見扇雉還留在教室里,靜靜地,很孤寂地坐在那裡。

    為什麼她們姊妹不一起走呢?真奇怪。

    然而此時元遙在外面叫我了,我也沒有多想,就跑了出去。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長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我在書房津津有味地讀著《詩經》里的這首《無衣》。

    自從奴兮來了,我似乎有些變了。放學後我很少和八皇子十皇子他們胡鬧去了,反而經常躲在自己的書房裡溫習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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