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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54:23 作者: 痒痒鼠
「我進去和院長說幾句話, 夫子用我的傘回家。」
老夫子不樂意, 可也知道自己到底是年齡大了不能和年輕時候一樣,嘴裡不滿地咕噥幾聲,還是伸手接過這般傘。
「院長剛剛生氣那,你不要再氣他。」
「放心。我什麼時候氣過他?」「陳姑娘」義正詞嚴。
老夫子一噎, 花白的鬍子一翹一翹,不想再搭理這位「說話最不留情的女娃子」, 舉著傘慢吞吞地抬腳。
「傘明天放在看書大娘這裡。」
「好。」
兩個人錯身開來, 「陳姑娘」望著細雨的老夫子,遙望朦朦朧朧的天際,伸手接住一絲。
雨絲很細、很綿,看著和春天的柳絮很相似, 卻不是。
他看著手心裡的一點水跡,笑了笑, 距離他見到小四阿哥的春天,已經過了一個夏天,到了秋天。
秋天的雨瀟瀟瑟瑟,總會帶給人一種淒涼的感覺, 讓他也無端多了一份「多愁善感」。
「陳姑娘」抬腳,一步一步悠閒地朝院長的院子走來,剛進大門就聽到裡面傳出來隱約的說話聲。
「『高樓目盡欲黃昏,梧桐葉上瀟瀟雨。』結筆為最妙,蘊藉而韻高。和晏殊先生的另一首《踏莎行·小徑紅稀》, 『一場愁夢酒醒時,斜陽卻照深深院」,結筆的妙處正相同,都是以景結情……」
「陳姑娘」的笑容加大。
廣州的遠山近水,高樓梧桐,因為這一場細雨都是多了幾分秋意。院子裡幾株芭蕉也隨風舞動,歡快地吸取天地的恩賜之物。「陳姑娘」邁步進來,不緊不慢地在爐子上烤烤火。
老院長和孫女兒講完一篇文章,出來一看,「陳姑娘」還知道去去身上的濕氣和寒氣,很是欣慰地摸鬍子。
「陳姑娘」瞧見老院長的樣子,笑眯眯地說道:「本來聽到『梧桐葉上瀟瀟雨』油然而生一種淒涼的感覺,可是聽了院長的解說,卻又滿懷期待。」
「秋雨瀟瀟,洗去夏天的炎熱。秋雨瀟瀟,帶來喜悅的豐收。園子裡瓜果飄香;稻田裡沉甸甸的穗子金黃黃,大鍋里小蔥小姜燉鯉魚……哎呀,忘了給老院長帶一條鯉魚來。」
老院長……氣得吹鬍子瞪眼。
本來聽著前面幾句話挺像樣子……可他爐子上燉著鯉魚!
「老夫子回家了,文信去甲班看看。」
「是。祖父。」
名叫文信的年輕姑娘正好奇地偷瞄「陳姑娘」,聽到祖父的吩咐,收拾好書本臨出門前忍不住又看一眼。
一位很美很美的姑娘,可她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很美很美的姑娘·「陳姑娘」看一眼小姑娘窈窕·疑惑的背影,樂哈哈地看向老院長。
「我聽說院長今天很生氣,莫氣莫氣。很多父母要來和他們丟失的女兒想認,一家團圓這是好事情。」
老院長……更氣。
不省心的小子果然是專門來氣他的。
「想要認回去女兒,還想要女兒繼續免費在這裡讀書吃住,聽說後面再讀書要和其他女娃娃一樣叫學費,就開始鬧,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我們這裡是慈幼院,不是專門幫他們養女兒的地方。還有你,你說說你,多大的人了也不想著成家,天天混什麼?我這孫女兒,哪裡不好?你莫不是和其他人一樣認為她克父母……」
「陳姑娘」耐住性子聽完這段念叨,收斂表情,臉上有了一絲嚴肅之色,看向老院長的目光真摯無偽。
「您的孫女兒很好,是小侄不夠好。」
「小侄很感激您的看重。可您看我這樣漂泊不定的生活……海波未平之前,小侄也無心娶妻成家……」
「陳姑娘」細細和世伯講道理,老院長瞧著他這一身女裝,想起他的另一個身份,只有不停地嘆氣。
兩個人談起正事,都覺得這些從廣州的各家慈幼院裡挑選出來的女娃娃,認了父母不能再讀書很是遺憾。畢竟,她們學習了這幾個月表現出來的刻苦,他們都看在眼裡。
「我認為,認了父母后交學費讀書很應該,否則對其他交學費的女娃娃不公平。但是其他還有一小部分沒有父母來認的女娃娃,也不能就直接說可以一直免費讀書……」
世情人心,總是要防一防。
這邊「陳姑娘」知道老院長放心不下這些女娃娃,一邊分析一邊勸說,那邊文信姑娘來到甲板,面對一個個心神不定的女孩子,眉心一皺。
「距離下課還有三個刻時,都打起來精神,好好背書。」
一個個女孩子,都不做聲。
文信姑娘眉心的皺紋加深。
「現在就不想讀書了嗎?」聲音嚴厲。
女孩子們哭出來。
嗚嗚嗚的抽噎不停。
「文信姐姐,我們以後還能讀書嗎?」
「文信姐姐,我想讀書,想去作坊做工。」
「我也想,我不想把名額讓給弟弟。」
…………
六七歲的女孩子,面對夢中才有的「父母」沒有絲毫抵抗力;文信姑娘聽著她們的哭聲,聽著她們對自己父母的「言聽計從」,卻是心生煩躁。
「讀書不讀書的事情,不要問其他人。」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以為你們也已經『當家』了。這家學堂只收慈幼院裡沒有家庭的女娃娃讀書,有家庭的女娃娃交學費去其他學院讀書——名額不能轉讓,不是誰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