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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44:43 作者: 暗墨沉香
蘭欣正想著,只見姨婆進裡屋拿了只有過年過節吃的點心糖果出來,「這胖小子多大了,能吃點心不,要不給他蘸水吃點餅乾。」
還真是像姜奶奶,一樣疼愛孩子。自己捨不得吃好的,有點點心糖果就想給孩子留著。
蔣芸芸著急地把蘭欣問的事情給姨婆說:「姨婆,我這個同學家是外地的,帶著孩子不方便住校,她想在外邊租房子住,你這裡不是空著嗎,乾脆租給我同學算了,正好能給你做個伴。舅舅舅媽他們又不天天回來,你一個人住多孤單啊。」
蘭欣尋思,這孩子到底有多單純,怎麼一下子就把話全倒出來了。蘭欣怕姨婆嫌小孩子吵鬧,連忙截住蔣芸芸的話:「姨婆,我就跟著芸芸叫您了。您這裡要是不方便的話,我們想麻煩你幫忙問問附近有沒有出租房子的地方。過兩天我哥他們都去上學了,平時就我媽和孩子住著,晚上我得陪著孩子,我們租一間房子就行。」
姨婆倒是沒往外租過房子,她壓根就沒想過這事。本來兒子要她跟過去住的,她是故土難離,再說這裡留有她和老伴的回憶。房子不住人就會壞掉,她不想這個老院子毀在自己手上,所以她堅持自己住這裡。
平時老太太一個人在家是挺孤單,悶了就去鄰居家串個門子,小日子過得挺悠閒自在。
老太太打量了沈家兄妹一番,最終點了頭,「你們要住就住下吧,西屋稍微一收拾就能住人,平時我都打掃過,裡面也有家具。租金什麼的就不要說了,就當陪我這個老婆子解悶了。」
沈媽趕緊推辭,「大娘,看您說的,哪能白住您的房子呢,房前一定得給,多少你也得收下,要不我們就租別人的房子住了。」
姨婆看沈媽堅持,只得點頭同意。最後眾人一番商議,比起別家收的房租少了一些,定好一個月兩塊錢。
姨婆他們看了房子。屋裡的擺設乾淨整齊,都是一些老式的實木家具。一張木床靠牆放置,對面是衣櫥,此外還有一張雕花方桌,兩把老式的太師椅,桌下還有一張同色的木製小茶几,看得出主人是用心維護這些家具的。蘭欣立馬表了態:「姨婆,我們會仔細使用這些家具。」
姨婆點點頭,說:「其實沒什麼可收拾的,平時這屋沒人住,我就每天擦擦桌椅,你們隨時都能搬進來住。」
沈媽抱著牛牛留下和姨婆說話,蘭欣和蔣芸芸帶著哥嫂去宿舍搬運行李。
忙忙活活好一陣子,才把屋裡安排好。
蘭欣很滿意房子,一次□給姨婆一點的房租。姨婆把屋門和大門上的鑰匙給了她。蘭欣終於安排好了落腳地,此時才鬆了一口氣。
沈媽千里迢迢跑來給她看孩子,路上沒少折騰,真是又受苦又受累的,可沒有在家做做飯啥的自在。所以,蘭欣心裡有些過意不去,若不是為了自己,她媽也不會如此費心。雖說是自己的媽,可沈媽這番作為全是疼愛女兒的一片心意。蘭欣尋思,回頭好好給媽調理□子,再給她買身新衣服穿,怎麼說都來到首都了,有時間就帶媽出去逛逛,到時候回家,有人問起的話,也好有個話頭。
晚上,沈大哥兄弟住在他們租的那件房子。沈媽和牛牛還有蘭欣的大嫂住在先前蔣芸芸住的那間。現在牛牛晚上餵一次牛奶就行,離了媽媽也不哭鬧,到哪都睡得香甜,真是個幸福的小子。
至於蔣芸芸和蘭欣兩個,他們吃完晚飯就被沈家兄弟送到學校去住。
蔣芸芸乾脆抱著被子跑到蘭欣宿舍來睡覺,準備和蘭欣來個秉燭夜談。
蘭欣回來時,宿舍又住進兩個人。一個是東北的大姐,叫張麗,今年都二十八了。她是一個中學的民辦教師,看上去說話辦事挺利落的一個人,扎著一條又長又粗的黑辮子,眼睛很大,高鼻樑,個子又苗條,也是個美人胚子,就是皮膚有點暗。
還有個是在內蒙某牧區插隊多年的知青,叫趙彩虹,今年二十四,未婚,是個清秀睿智的姑娘,她對生活充滿熱情,下鄉的經歷沒有磨去她對生活的熱情,反而讓她露出內在的光華,就像被蒙塵的珍珠一樣,早晚都有人會發現她的美好。
另一個叫劉雲,Y省人,今年二十六歲,已經結婚了,只是還沒有孩子。她臉上的表情就說不上多好,看上去竟然比張麗顯得年齡還大些。蘭欣覺得她平日生活一定很壓抑,所以才露出愁悶的表情。
幾人先後做了一番自我介紹,互相了解了一下。再加上蔣芸芸,五個人足夠開個臥談會了。
張麗談起她考前的一些辛酸經歷:「我把兒子丟給公婆管,每月交給他們五塊錢的伙食費。我和丈夫一起學習,因為我們白天上班,沒多少時間學習,只能晚上熬夜背書。考文科就得死記硬背,那段時間背得我頭都大了,做夢都能蹦出個英語單詞,困了就用涼水洗洗臉。別提多難捱了。我和我丈夫互相提問問題,吃飯都討論歷史,哎,現在總算是熬出頭了。」
張麗的兒子今年六歲了,跟著她丈夫去住了男生宿舍。
趙彩虹也講了她可苦讀史:「剛從收音機上得知高考的消息時,我高興壞了。說實話,當時我都激動地流淚了。可是問題也隨之而來,他們下鄉知青根本沒課本,誰下鄉還帶著課本去啊。內蒙那邊教育又落後,我們那牧場根本找不到初高中課本。當時把我給急得,嘴上都上火長泡了。後來我一看不行,就給家裡發了封電報,讓家人把書給寄到了內蒙。我那時盼星星盼月亮,好歹把書給寄來了。當時我們幾個知青就用這一套課本,一起學習,互相幫助,我們拿一把考上了我們三個,不過她能都報考了別的學校。」
趙彩虹的聲音里還留著淡淡的遺憾,想來是忘不了一起同甘共苦的日子。
蔣芸芸插話說:「你們怎麼這麼倒霉?我一個同學,她數學考得不好,總分差她想報考學校的錄取分數線幾分。因為她是滿族人,有額外加分。就因為加了分,她考上了中央民族大學,你們說她多幸運吧。」
☆、63更新
蘭欣聽蔣芸芸說完她同學的事情,說:「你同學是挺幸運,幾分之差就是天地之別。我是和哥哥嫂子一起複習的,我丈夫還給我寄回了一份複習資料。我們那裡沒那麼偏僻,我自個就有高中課本。再說我剛畢業,有些東西大體還有印象,複習起來不是很難。」
蘭欣清淡描述了自己經歷的高考事件。
蔣芸芸心急地解釋說:「蘭欣和她哥哥嫂子都考上大學了呢,還都是北京的學校,她哥哥成績也很好。蘭欣,你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啊?怎麼你們家人就這麼聰明?我考試前可是拿出頭懸樑錐刺股的精神來了,都瘦了好幾斤肉。哎,腦袋瓜好使就是讓人羨慕啊。」
「芸芸,你還用得著羨慕我嗎,你如今跟我可是校友,咱們能考到一個學校,說明水平都差不多。」蘭欣可不想出風頭。
蔣芸芸是個好姑娘,就是管不住嘴巴,什麼都要拿出來說一說。看得出來,她在家肯定是個極受寵的孩子,沒吃過苦頭。
和其他人比起來,劉雲就顯得沉默許多。
張麗還以為她靦腆不愛說話,就問她:「劉雲,你不說幾句,咱們可都把老底給泄露乾淨了。」
劉雲聽著舍友們侃侃而談,一直沒有出聲,不是她不想融入交談,而是她那些辛酸經歷說出來只會惹人同情和傷心罷了,這樣,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區別呢。
蘭欣早就看出劉雲臉色不對勁,可別人都說了自個的情況,這時候若是不讓劉雲說點什麼,顯得太突兀了些。
前世蘭欣輾轉外地多年,經歷了多少辛酸苦楚,暗地裡不知流了多少淚水,最清楚女人生活地不易。看劉雲的樣子,就能猜出是她家庭方面不如意。畢竟考上知名大學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還有什麼能讓劉雲在這時候落落寡歡呢?
劉雲那邊繼續沉默,宿舍里顯得格外安靜。清淡的月光透過窗欞泄進屋裡,還是朦朦朧朧看不太清楚。
劉雲不是不想說點什麼,可她不知從何說起。其實,聽新同學講了各自的經歷,讓她也有了傾訴的欲/望。
劉雲是個有點老實一根筋的人,比起宿舍其他幾個,她的處境可就難多了。主要是丈夫一家人不贊同她參加高考。如今能上大學,可是她死擰著來得。如果不是她把通知書寄到了娘家,說不定就沒法來上學了。
過了好一會兒,劉雲的聲音才在宿舍響起,只是她說話的語氣中充滿了傷感和無奈。
「我婆家人不像讓我考試,他們怕我考上大學,以後眼界高了,看不上現在的丈夫。當初我報名的時候可是作了不少難,到單位上開介紹信,人家領導給開,我丈夫他就攔著不讓開。還說誰給我開信就是和他過不去。後來領導看不過去,私下給我開了介紹信,我才能報名參加考試。」
「後來,我找齊課本偷偷學習,就跟丈夫打游擊,每天都是把課本藏著掖著,生怕丈夫一生氣給撕了。後來我乾脆搬到我媽那裡住,我們家那口子還去惱了幾次。後來我們兩人的感情就越來越差。直到我考上大學的事情被大夥知道,他才來我們家給我道歉,還說要知道大學,這麼好考,他就不攔著我了。他說是怕我考不上丟人才不讓我考的。」
「讓你丈夫一起考不就行了?」蔣芸芸最快地說道。
「他?他學的那點知識,早就還給老師了。再說他只上到初中,根本就沒認真學習過,怎麼考?」劉雲的話裡帶著對丈夫的埋怨和譏諷,可見兩人鬧得很不愉快。
蘭欣問了一句:「你和你丈夫早就認識?」
「他比我大兩歲,上學的時候讀一個學校,他比我高一級。我們兩家住得不遠。我媽和我婆婆都在紡織廠上班。後來為了不讓我下鄉,我媽讓我頂替了她的工作。我丈夫的大伯是紡織廠的車間主任,他倒是不用頂替,他大伯就給他安排了工作。」
「那你丈夫同意你來上大學了?」
「說不上同意不同意。可能有人勸他對我好點,畢竟有個大學生媳婦可是光榮的事情。他來我家賠禮道歉,想讓我回去。我覺得兩口子總得過日子,就回了婆家,沒想到我婆婆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整天挑我的理,我丈夫還整天添油加醋。我來上大學,他們都跟什麼都不知道一樣,被褥什麼的都是我媽給我準備的。」
蘭欣聽了直接無話可說。要說劉雲的丈夫改變了態度吧,可他的行動上不是那麼回事。好像認準了劉雲是他們家的媳婦,應該聽婆家的話,不聽就任你自生自滅的樣子,這算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