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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06:08 作者: 未曾識驚鴻
裴懷度的眸光倏而變得冷冽而涼薄,「做這些事你可想過碧螺宮的淑太妃?」
「全是我一人之責,再不濟母妃貴為太妃,也稱得上是陛下的長輩。」言下之意,是其罪責不累及母親。
「這世上沒有秘密藏得住,齊王不妨猜猜,淑太妃之罪緣何而來。」
懷中攬抱著的人意識有些混沌了,裴懷度也懶得跟他瞎掰扯,抬步就要往外走。
「押走!」
裴晉北被眼前兩人親密的一刻刺激到了,仿佛如夢中一般的高殿之上,帝後並肩而立,親密無間,眾人皆叩首跪拜齊呼萬歲。
身後的兵士將要過來逮捕他,卻被他躲開,他面色慘白得可怕,一雙眼眸沉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星楚……」
只此一句,他便哽咽下來,再說不出一個字,千言萬語都被吞進腹中,他想,今日一別,相見時難,亦或是黃泉碧落,一世無緣。
在裴懷度懷中窩著的繆星楚掀起了眼皮,平薄的眉眼在秋日烈陽下溫潤如水,清澈透亮的眼眸忽而有些飄遠,很快又懶怠地閉上了。
身後的人的聲音聲聲破碎喊著她的名字,她平靜的心湖再掀不起半點波瀾,暖陽灑落在她的衣裳上,打照在細白修長的天鵝頸上。
她想,這一刻,終於是有個了斷了,糾纏了那麼久的故事,今日迎來了它的結局。
往日的那些時光飛灰湮滅,那些青澀的、朦朧的、歡愉的年歲,皆一抔黃土,葬於枯墳荒丘,今生不再懷念。
從今以後,她有孩子,有愛人,有三兩好友相伴,不再獨身一人,一無所有。
繆星楚這樣想著,眼前卻有一刻的模糊,看不清這秋日的枯黃,看不懂這紛擾的人世,不知聚散有時,一隻腳像是踏進了綿軟細柔的雲中,驚鴻聲聲入耳,忽而渺遠淡出塵世。
「星楚,星楚!」裴懷度緊擰眉心,看著懷中失去意識的人,腳步飛快,踏過重門,向府外走去。
留在原地的姚晚棠有些怔楞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如墮深淵,這幾日就好像夢一般。
她看到了被人帶走的裴晉北背影落寞,聲聲嘶啞決絕,往日那個將她放在手心的人,如今變成了這幅模樣,沒有了乍見時的風姿卓然,疏朗君子。
到底事情是怎麼走到現在的,而接下來的日子她又能怎麼辦。
趙嬤嬤嚇跑過來,滿臉的驚恐和疼惜,喊著她的乳名,一地的鮮幾乎刺痛了她的眼眸,她生怕姚晚棠出半點事。
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整個王府的人做鳥雀四散,驚慌失措,但很快都被控制下來了。她腿腳不好,忍著痛走了許久才尋到此處,卻看到驚魂落魄,雙目無神的姚晚棠,又看到了地上的鮮血,一顆心直跳。
眸中流出了乾澀的淚水,姚晚棠閉上了眼睛,死死抱住趙嬤嬤的腰,「嬤嬤,我們回家吧。」
被嚇到的趙嬤嬤頓時詫異,「王妃……」
「收拾好行李,我們回姚府,我許久沒見父親母親和祖父了。」
見過她木木的眼神里空洞一片,趙嬤嬤不敢再說什麼,什麼都不問,攙扶著姚晚棠走回了王府主屋。
***
寒風乍起,細密的秋雨飄飛著,吹彎了枝條,發出沙沙的響聲,迷濛的雨簾捲起天際鬆散的流雲。
紫宸殿內暖意融融,不然半點寒涼透進來,清幽的沉香緩緩升起後四散開來。
裴懷度負手而立站在敞開的菱花窗前,眸色深深,意味不明,冷峻的眉眼如利器尖刀,劃破窗外的每一道重重垂落的雨簾。
冷如白玉的眉骨凌冽,長身玉立,如松挺拔,寬直的肩膀挺立,仿佛遮住人間風雨,他修長的指尖輕輕點在窗邊,奇異地同那雨聲重疊,一敲一搭,仿佛打落在人的心上。
飄灑進來的雨為他錦袍衣裳覆上一層薄薄的雨霧,滾落為水珠,承受不住地垂落地面,很快洇開一片。
他都站在窗邊兩個時辰了,沈鏡安怨念似的在殿內搗著藥,眼皮時不時掀起來看他什麼時候能好好坐下來。
過了許久,他嘆了口氣,「我都說了人都沒什麼大事,你在那吹一日的冷風了,你這是孩子他娘還沒醒,孩子他爹就要病倒。」
將草藥放到一旁去,沈鏡安站起身來,「你都幾日沒好好休息一下,再怎麼下去,鐵打的身子都受不了。」
站了有些僵硬的肌骨鬆了一下,裴懷度轉過身來,「楚楚怎麼還沒醒。」
這幾個時辰被問八百遍的沈鏡安有些崩潰,「陛下啊,她這幾日神經緊繃,累極了,累極了!又懷了孩子,身子骨虛著,因而需要好好睡一覺。每個時辰我都回你一遍一模一樣的話了,要不要我進去喊醒她算了。省得你在這裡爛七八糟地想。」
深邃的眼眸掃了一眼過來,沈鏡安頓時噤聲,肩膀塌下,沒甚骨氣地縮了縮脖子,看他沒有什麼進一步的動作,很快又囂張起來,齜牙咧嘴地低聲罵道,「還不准我說,了不起哦。」
而後沒有再管,繼續做下來搗鼓他的草藥,喃喃自語,「我得多看些書好好補補,星楚這一胎怕是艱難,前些時候染了疫病,身子弱還沒養得全,又那麼快有孕。這孕育子嗣最是傷身。」
「何意?」
沈鏡安翻頁的手指頓了一下,淡淡的目光落到了眼前的醫術上,「你當以為孕育子嗣是什麼輕鬆事嗎?哪一個母親不是從懷到生到養,耗費了極大的精力和精血。男子貪圖歡好之愉,這子嗣之苦全全落到了女子身上。若是做的好,那便是賢妻良母,若是敢道半點苦,那便是不賢之婦,遭人戳脊梁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