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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06:08 作者: 未曾識驚鴻
    「那是安胎藥?」

    咽了一口口水,沈鏡安猶疑了會,坦誠道:「那是墮胎藥。景明,星楚許是有身孕了。」

    這一刻他罕見地看到了裴懷度眉眼舒展,略帶笑意的神色,可下一秒,他冷冽的目光掃到了那一碗已經冷下來的墮胎藥身上,周身散發著沉鬱恐怖的氣息,狼似的一雙眼眸浸著寒潭,深幽不見底。

    裴懷度的手一下收緊,喉結輕滾,在日照下神色冷峻,眼神如碎冰,將人生生定住。

    「景明,你冷靜些,他送這東西出來勢必是要激怒你。如今兵圍府邸,他插翅難逃,不過是做困獸之鬥罷了。」

    說著讓人冷靜,可沈鏡安也覺得自己腦子裡的那根弦要繃不住了,沒想到會出這檔子,有了孩子是好事,可偏偏在這個時候,若是那個發瘋的裴晉北對星楚做些什麼,那便是無可挽回了。

    「拿朕的弓箭來。」他沉聲一句,立馬而起,身後帶著一隊隱秘的好手,皆等待一聲命下。

    眼看著他要進去親自救人,沈鏡安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只希望裴晉北能有所顧忌,這幾日不止是齊王妃,淑太妃所居的碧螺宮,顏府都被嚴格控制起來了。

    人影相躍,只幾息便消失在了眼前。

    ***

    齊王府主屋內,兩撥人對峙著,趙嬤嬤被裴晉北的人抓了出去關起來,走的時候還扭著腰了,腿腳早就發麻,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可她還是十分關切地看向了姚晚棠。

    心有戚戚,想這都是什麼事啊,這幾日發生的一切簡直顛覆她的認知,王妃也被牽扯進其中難以脫身,現如今來得罪了王爺,今日這情況,怕是凶多吉少了。

    姚晚棠一夜未合眼,加之這幾日的奔波勞累,已是累極,現只撐著一口氣擋在了繆星楚的面前,「外頭兵馬都團團圍住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裡逞威風,你怕是不要命了吧。」

    「走出皇宮的那一刻,我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裴晉北背著光,聲音忽而淡了下來,「晚棠,我已是四面楚歌。母妃被囚,顏家失勢,邊境生亂,到現在我還剩什麼?」

    「那都是你咎由自取。」

    「晚棠。」繆星楚平靜地喊了她一聲,惹得姚晚棠緊張地回頭看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你再等等,出去之後找大夫好好看看。」

    慌而生亂,她都忘記了繆星楚自己是醫者,知道自己眼下的身體狀況。

    許是同病相憐,她不後退,想到那個未成形的孩子,她便看不得裴晉北要殺死繆星楚腹中胎兒這事。

    「我沒事。」繆星楚轉過頭去看裴晉北,聲線冷漠,「你到底要如何?」

    「星楚,同我一起出去走走,見見這齊王府吧。」

    當下聽得滿頭黑線的姚晚棠緊擰眉心,就差沒把裴晉北你是不是有病這幾個字寫在臉上,「星楚,這肯定有問題,你別……」

    「好。」

    下一秒就聽到了繆星楚應了一句,她瞪大了眼眸,「星楚,你莫不是瘋了。」

    「諸般因果,都要有了斷的時候。」

    裴晉北垂下眼眸,嘴角掛上了一抹苦澀的笑意,很快隱沒。

    他率先走了出去,不做任何停留,似是知道她會跟來。

    休息了許久的繆星楚起了身,還有些倦懶的氣性在,緩緩朝著門外走去,一步一步朝著天光流瀉的地方走去,她眉眼清淡,渺然若遠山游雲,一行一遲間自有氣度,果真是走出了遊歷王府的架勢。

    和煦的光溫柔拂面,讓繆星楚有一刻的恍神,她看向了不遠之處的裴晉北,恍惚憶起了曾經在雁門關的時候,彼時他一身麻衣也顯得清貴卓然,眉宇中自有慨然之氣,進退有度,斯文有禮,曾屈尊降貴替路旁斷腿的大爺推著那簡陋的獨輪車,沒有半分上位者的倨傲。

    如今再看他,已是物是人非你,清瘦的肩平直,不同以往的意氣,多了分沉穩矜重,已然是陌生如斯。

    有時她在想,為什麼他們會走到今日。罷了又嘆氣,終究是事在人為。

    他們之間綴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如有隔山闊水,永不相交。

    一路走過了迴廊亭橋,她始終沒有明白他到底想幹什麼,追憶往昔亦或是還想再說什麼,可他一直都沒有開口。

    直到走到一處視野開闊之地,四野的林木花草染了秋霜,顯得格外的寒涼蕭索。

    他頓下,也不回頭,只道:「星楚,若沒有這一切,許這裡是我們的家。」

    繆星楚分外討厭他這種自以為是的假設因果,試圖再留些什麼的妄圖,早在知曉這一切事情之後,她就把他徹底扔棄,連看他一眼都嫌憎惡。

    「你說這些來彌補你心中的缺憾無可厚非,只是別扯到我頭上來,這裡的高門富貴,錦衣華服我半點都不稀罕,往日我們成婚的時候再簡略不過,我也是歡欣的。可如今想來,是我蠢鈍。」

    裴晉北的眼眸漸深,走進了幾步,「我若是拋棄這裡的一切同你回雁門關,日後你去哪我都陪著,不問世事,你肚子裡的孩子我也把他當成親生的對待。從此閒雲野鶴,山水相伴。」

    「事到如今,你還沒看懂。」

    話音剛落,他就猛地抓緊她的手腕,目露狠色,「星楚,我如何不懂。你可知宮牆高深踏,踏進去之後想出來都極為困難。皇兄是能許你,你又怎麼知道面對後宮佳麗,他不會厭倦你日益老去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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