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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06:08 作者: 未曾識驚鴻
    「無事,看診要緊。」繆星楚語氣平淡,理了理平整的衣袖。

    男子咧嘴一笑,「是!繆大夫我同你說,這齊王殿下為人謙和,清正端肅,從不端著架子,做事張弛有度,你看他來之後,欽州之災便得到了控制,這次他遇刺,那可是大事!」

    繆星楚眉眼一挑,看來這齊王殿下在外的名聲不錯,也沒顧得多想,因為很快就到了床榻處了。

    越近床榻處,那股血腥味便愈濃。

    那處已有醫女在守著,淡灰色布衣的醫女額頭上冒著細汗,擰著水,一旁滿盆的血水。她一抬頭就看見了繆星楚,雙眼亮星,好像是看到了什麼救命稻草。

    「繆大夫,你可來了,我一個人都快要忙不過來了。」醫女快步走過來替她接過背著的藥箱,「我來替你打下手吧。」

    繆星楚將隨身的藥箱放了下來,目光卻被桌椅上手臂淌血的白衣男人吸引住,「閣下何不去休息。」

    江術唇色泛白,是失血過多導致,唇瓣動了動,「大夫莫要管我,先去看我家王爺吧。王爺在路上遇刺,對方人多勢眾,身上被人砍了好幾刀。」

    聽得繆星楚心頭一震,難怪血腥味那麼濃重,當下也沒耽擱,快步走到了床榻邊坐下。

    悶哼一聲傳進耳朵里,繆星楚抬頭,猛然頓楞住,腦子一下空白,那血腥味爭先恐後地鑽進鼻尖,四肢百骸都僵直住,一時耳畔轟鳴,連帶溫柔的風拂過都能掀起滔天巨浪。

    手不自覺地一抖,蔥白的指尖微顫,竟然是他。

    周子期。驀然想起了那日在普寧觀他母親說他連姓名都是假的。

    如今想來,如何不假,高高在上的齊王殿下,屈尊降貴同她一個邊城孤女有了牽扯,已然是恥辱了。

    難怪,難怪他不歸,原是回到了他本該回到的世界去。

    而她,不過是他閒來時的消遣罷了。說什麼深情如許,儒雅溫和是假的,名字是假的,婚書是假的,連他或許都是假的。

    血管下的血液緩滯,皮肉寒毛的每一寸都伸展開刺痛,後知後覺的鈍痛如拳錘心臟,蔓延到四肢百骸。

    醫女被繆星楚這一陡然慘白的臉色嚇了一大跳,語帶著急,「繆大夫,怎麼了?」

    繆星楚手指收攏扎進手心,刺得一陣生疼,勉強晃過神來,嘴角浮現了強撐的笑意,「無事,一時不查,先看診吧。」

    深刻紅痕的手心攤開,繆星楚將眼前人的衣裳撕開,遍布的血痕斑駁,血跡斑斑,雖已做了緊急的處理,仍是不太樂觀。

    忍下心裡接連冒出的異樣和排斥,繆星楚認真替裴晉北處理傷口來,「小圓,把藥箱拿過來打開。」

    小圓立刻抱起藥箱走了過來打開攤在了繆星楚的面前。

    繆星楚翻找了一下終於找到了一瓶緊急救命的藥丸,先服下可穩定他的情況。

    適時小圓端了一杯水來,和著水替他服用下。

    快步走到了案桌上,拿出紙筆龍飛鳳舞,抬筆寫下了藥方,「用這藥方去拿藥,儘快!」

    跟著來的那個男人應了一聲,連忙拿著藥方快步走了出去。

    幾番操作下來的繆星楚廢了不少心神,飲了一杯茶之後才回到床榻邊繼續替裴晉北處理他身上仍是滲血的傷口。

    小圓也是忙得腳不沾地,來回走換著熱水,拿著白色繃帶來。

    正在此時,一直昏迷著的裴晉北忽而睫毛輕顫,全無血色的一張臉分外慘白,乾澀的唇皮裂開,剛剛服藥微沾了些水,很快就順著下頜滑下。

    他髮絲凌亂著,鼻尖上滲了些汗來,平薄的眉深深皺下,似是在忍著什麼苦楚,眼皮抖著,隱隱有睜開的趨勢。

    手指微動,修長的指骨瘦削,血跡點染,皮肉開裂。

    像是感知到了什麼,他緩緩掀起了眼皮,眼前是模糊一片,身上不斷傳來的痛楚讓他難捱,舌尖苦澀,渾身的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血肉模糊,他隱隱好像看到了一個女子。

    可意識模糊著,忽遠忽近,腦子嗡嗡作響,薄唇輕啟,「本王……」

    這一聲似乎太低太沉,以至於過於認真兩人都沒有聽見,仍是忙著自己的事情。

    「繆大夫,這邊好了。」

    耳朵里如風般略過那一句繆大夫,裴晉北死命抓住那三個字,強撐著抬起頭,是出現幻覺了嗎?繆大夫又是誰?

    他這是到了哪裡?

    甩開混沌的意識,他眼前勉強有了些焦距,努力睜著眼看向低頭包紮的女子,他的心陡然一顫,欣喜掩蓋過無邊蔓延的疼痛,他顧不得傷口,直直抓住眼前人的手腕,動作之大,連帶剛剛包紮好的傷口都滲出了些血來。

    「幹什麼,知不知……」繆星楚氣惱,好不容易包紮的傷口,結果抬眼一看裴晉北醒了,話被堵在喉嚨里。

    對上他憂喜交加的眼神,繆星楚本能地厭惡,冷聲一句,「齊王殿下,放開在下!」

    「星楚,我……」

    看到了星楚那皺眉不悅的神情,裴晉北的心頭如生荒漠,寒風呼嘯,寸草不生,比身上傷更痛的是眼前的人排斥。

    眼前的人絲毫沒有要鬆開的意味,反而抓得更緊了些,像是怕她下一秒就要走了再也見不到了。繆星楚心底深深的厭煩涌了上來,「齊王殿下,請自重!」

    說著,便用力掙脫開自己的手腕來,也顧不了眼前的人傷了,他既自己不愛惜自己,又何必再白費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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