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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06:08 作者: 未曾識驚鴻
這幾日她便在看這些典籍,仁安堂里有不少醫書, 空閒時她便拿出來翻閱,自己帶的那幾本都翻過了幾遍, 幾個月的目不視物, 只能通過聽茯苓念,屬實是麻煩。
近日來也接診了不少病人,婦人姑娘居多, 遇見些個較為特殊的病例, 她還會記錄下來, 平日裡同仁安堂里的老大夫交流心得,若遇上了沈鏡安還會同他探討幾番醫理。
那次話罷,沈鏡安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她側目便對上了他探究的目光,「怎麼?沈大夫有何貴幹?」
「我看你倒挺適合留在這兒的,又自在,何必回那苦寒之地受苦,身邊也沒個關照的人。在這安家,日子不也是這樣過。」
安家二字說者無心,聽者留了意,塞外幾年的生活,她有時也忘了,自己是在京城長大的,後來被迫背井離鄉,走上漫漫長路,送走了一個又一個親人。到而今,也就剩她一人了。
來仁安堂看診的病人熱心腸居多,見她是女子,有時候也會送些吃食來給她,人情來往,便是在這樣的交互中建立起來的。
這句話她在月前聽過,也就當友人的好心勸慰,那時她都在收拾行李物件了,沒有對這個地方有多少的留念,只是想來是頗多感慨,進京一遭,遇見了不少人和事,輕裝簡行來,又輕飄飄回去。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還有所眷念,想起了那日裴懷度坐在床榻邊,認真地看著她,掌心相扣的餘溫溫熱,盪開心上的小舟。
但諸多事情橫貫在他們之中,她又如何能毫無芥蒂地重新走進另一段感情呢?
輕扣心門,無人應答。
繆星楚的眸光碎著光,眼前的筆墨落到了紙上,落下痕跡,她低頭一看,才恍然察覺到自己剛剛的出神,笑著搖了搖頭,沾墨重新落筆。
直到青然端著茶走進來,她才擱下了筆,將桌面收了收後便有些懶散地伏在桌面上,眉眼彎彎。
「夫人也該歇會了,喝口茶潤潤喉。」青然將茶送到了繆星楚這兒。
正飲著茶,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姐姐,我是長樂。」
依舊是活潑歡快的聲音。
青然走過去開了門,便見穿著桃紅色花綾水紋褶裙的長樂走了進來,她還是如同往常一樣,走路帶風,伶俐灑脫。
「怎麼今兒有空來我這?」
繆星楚有些稀奇地看著眼前人。可是聽說那日她大哥親眼見到她在威武將軍府縱火後,嚇得不見血色,回到家半點沒隱瞞便將事情說道了一通。
雖是事出有因,為著救人,但牽扯進這樣的事情來,德親王妃也是嚇得不輕,連忙將人關在府內,不許踏出一步。
說著什麼快要成婚了,她應該在家中安心待嫁,少在外頭惹禍,順道學學婦容婦功。嬤嬤們教導長樂嫌煩,大多左耳聽右耳過了,沒甚耐心,後來德親王妃便親自來教,這幾日可把長樂訓得灰頭土臉,說這不行那不行,她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恨不得大喊一句她不嫁了,但她想起了那日她落水後母親的擔憂和父王的隱忍,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酒是她喝的,宋嘉潤也是被她拖下水的,做人要有擔當,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
所以同繆星楚之間的練習全靠來往的信件,一說起信件繆星楚就不由得想到了宋嘉潤寫過的那些信,還引起了不小的誤會。那一次再見到宋嘉潤,他已經褪去了初見時的稚氣,少年意氣被磨成了鋒利的刃,聽聞他被送到軍中苦練,看來頗有成效,玉陽公主向來感到欣慰。
那次宋嘉潤還鄭重其事地向繆星楚致歉,說及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有所冒犯。
如今長樂如法炮製也時常寫信送來,這兩人在一塊,日子也不會無趣。
「姐姐,你不會忘了吧?」長樂揚起臉來,一幅不可置信的樣子。
她轉了轉身,「瞧我前日剛做的新裙子,就是為了今日。我在信上同你說過今晚要帶你去外頭逛逛。你來京城那麼久了,還沒有逛過這夜市吧。」
繆星楚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那是好幾日前了,她有時看診忙昏了頭,匆匆看過一眼,記了一筆又給忘了。
「我想起來了。那你等我一會,我換件衣裳馬上就來。」
長樂湊過腦袋來,上下看了看她,有些促狹地眨了眨眼,「不急,姐姐好好打扮便是。」
等到可以出門了,已是入夜了,幾顆星子在天上閃,月上柳梢,流雲卷卷,涼風襲來。
仁安堂外頭停著一輛馬車,繆星楚提裙走了過去,撩開車簾,她身子一頓。
馬車內坐著閒適看書的裴懷度,他今日一襲月白繡雲紋的常服,長身如玉,眉眼清雋,在車內逼促的空間裡,仍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渺渺出塵。
見有人掀簾,他不動聲色,連眼皮都沒掀一下,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書上。
繆星楚扭過頭去看本應該跟在身邊的長樂,卻見她早已騎在了馬上,舉起鞭子朝她揮手,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她這才知道她剛剛說得那句好好打扮是怎麼一回事。這小滑頭,倒是學會這一招了。
長樂可沒說今日他要來。現在突然一見,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上次見他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想來也過去了好幾日了。
愣著也不是一回事,馬車就等著她進去便可以啟程了。